第一章 意料之外(第2/5页)

自从丈夫调到省委组织部,到后来当上市委组织部长,玲玲也确实为之兴奋和激动过。可随着丈夫的那些出人意料的做法所引起的种种议论,她渐渐地变得担心,甚至忧虑起来。现在,她以一种灭绝人欲的自制力保持着优雅。但她的心情沮丧极了,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张敬原在西臾市委组织部机关干部科长的位置上干了那么多年,组织部门的干部出去都是提拔的,可他贾士贞当了组织部长非要破这个规矩!张副厅长为了那位亲戚,不仅专门让她放假探亲,还用专车送她到西臾。玲玲想不通的是丈夫为什么非要和她对着干。张副厅长现在再也不提这事了,这意味着什么?玲玲太清楚了,自己只是文化厅的一个副处长,是一个捏在人家手里的人质!况且一把手厅长已经到退休年龄了,张副厅长很可能要去掉头上那个“副”字,那她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这些现实问题,她不只一次对丈夫说过,可是夫妻间一说到这些事,俩人就不愉快起来。说心里话,玲玲真的希望丈夫去中央党校学习,即使她必须分居一年,甚至希望丈夫回来后不再去当那个市委组织部长了。

丈夫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玲玲的身体绷紧了,不是不高兴,而是有点紧张,她以为他会像过去一样,紧紧地搂着她,吻她……她蜷曲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然而他碰都没碰她一下,反而离她更远了。

玲玲把头埋进枕巾里,伤心得几乎掉下泪来,她偷偷地深深吸了口气,把眼泪咽了回去。

玲玲真的没有想到官场会把好端端的一个男人变成这般模样。她甚至担心如此下去,他们十多年的婚姻将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危机。前不久,单位的一个小姐妹得知玲玲现在虽然成了官太太,表面看来风光得很,但生活中却有难言之苦——年纪轻轻的常常一个人守活寡。那个小姐妹说,男女之间什么是爱?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是和性有着直接关系的。没有性,哪来的爱?她的一番话深深地刺激着玲玲。是啊,玲玲觉得现代女性看问题太尖锐,也太现实了。不知为何,此刻玲玲的头脑里突然就跳出了这段当时还不以为然的话来。自从丈夫提拔为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以来,他们俩的性生活发生了质和量的变化。上次张副厅长让她去探亲,她是怀着激动和得意的心情而去的,想当一回幸福快乐的官太太,然而,丈夫忙得日夜不归,常常多少天都不去碰她一下。现在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按她过去对丈夫的了解,男人早就忍不住了,可是现在,丈夫像陌生人一样,像一个失去了性功能的男人。奇怪的是,渐渐地,在这样的胡思乱想里,女人那种对性的饥渴像无数个虫子在体内蠢蠢欲动。尽管女人的性渴求不像男人那样凶悍和猛烈,但当女人的性冲动时,同样是理智难以控制的。夫妻之间的性生活在年轻时,女人并不需要多少主动,因为男人的性要求多数是超过女人需求的。而自从丈夫到西臾之后,他们的所有生活秩序都乱了套了。随着玲玲体内的渴求,玲玲早已把晚上的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三下五除二脱光了内衣,这也是少有的,以往都是丈夫用脚蹬掉,那动作太让她激动了。当玲玲用自己光滑滑的肌体贴着他的身体时,他只是轻轻地摸着她,可就是没有半点激情,或许是男人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鼓足干劲,勉强出征,俩人奋斗了半天,尽管他全心全意地努力着,可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她在痛苦中叹了口气。他愧疚地搂了搂妻子,感到她的两颊流下的泪水,柔声安慰道:“明天,明天看看省委常委会是什么结果,实在抱歉,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玲玲上班去了,女儿也上学了,贾士贞一个人在家里有点坐立不安。他感到时间过得太慢,买了一份小报,却根本看不下去。从不抽烟的他,点了一支香烟,吸了几口又放到烟缸里,开始在客厅里徘徊。一直到十点多钟,电话突然响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原来是钱部长的新任秘书通知他到钱部长办公室来。

贾士贞有些不安,大步跑下楼。一路上,他反复想着钱部长会向他宣布什么样的决定。在贾士贞的印象中,他在省委组织部八年,还从没有如此急切的心情。进了省委大门,他只觉得自己像旋风一样奔向省委组织部大楼。

贾士贞站在钱部长办公室门口时,钱部长正在打电话。其实钱部长见贾士贞来了,就匆匆结束了电话,而贾士贞却觉得这个电话打得太长了。

钱部长微笑着迎上来,贾士贞急忙上前握住钱部长的手。钱部长没有说话,盯着贾士贞看了一会儿,两人坐到沙发上,钱部长说:“士贞,你去中央党校学习的事,昨天下午省委常委会已经讨论过了。”钱部长轻轻松松地看着贾士贞,在这关键时候停顿,好像是在故意卖关子。贾士贞的心脏突然奔腾起来,可还是装出镇静而坦然的样子。

贾士贞看着钱部长,胸中翻腾着复杂的波涛。在这一瞬间,他想到西臾前段时间大张旗鼓公开选拔县处级领导干部的事。甚至想到张敬原、庄同高和程文武的事。张敬原是张副厅长的关系,程文武是市委书记常友连的秘书,庄同高是市委组织部县区干部科长,是原市委副书记的关心对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大张旗鼓地进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关键时刻,碰到这样的棘手问题。一阵思涛过后,贾士贞的心里矛盾起来,他突然希望干脆一走了之,那么前段时间的改革也自然不了了之,只当做了一场梦,一场美好而令人留念的美梦。

贾士贞说:“钱部长,我走后,西臾市委组织部的工作由谁来接替?”说完这句话,贾士贞又有点后悔,作为一名老组织部工作人员,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这是组织上的事,自己问得有点太不得体了。

钱部长没有任何表情,站了起来,像没听到贾士贞的话,也许他能理解贾士贞此刻的心情。钱国渠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大内参”,转身交给贾士贞,说:“士贞,你先看看这个,这上面既有对你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赞扬,也反映了一些人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抵制这场改革的。”

贾士贞并没有认真地看这份“大内参”,但他没有想到,是什么人已经把这样的事弄到“大内参”上去了。看来自己真的要走上仇和的道路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和仇和比,仇和是一方封疆大吏,当过市委常委、副市长,兼任县委书记,又当过市长、市委书记,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在市委常委领导下的具体执行者;仇和是全方位的宏观领导,而他则是牵涉到干部的切身利益的具体操作者。说白了,组织部长的权力还是很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