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理案件触碰“高压线” 人代会积聚引爆点(第5/10页)

副队长韩大伟被送去市委党校学习,事前沈小初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直到韩大伟都被局长黎长钧安排人送走了,底下的人才跑来告诉他。沈小初的内心感到吃惊,但惊疑的神色只是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旋即又恢复了平静。这是什么意思?未必就有那么巧合吧。副队长韩大伟被抽调走了,等于卸去了沈小初的一只胳膊。底下的人都议论纷纷,说韩大伟去市委党校学习,是提拔之前的镀金,半年之后回来,一准升官。有好事者猜测,副局长沈小初一身兼两职,十有八九得让出一个来,韩大伟学习归来,估计刑警队队长一职,就非韩大伟莫属了。

对这些议论,沈小初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最清楚不过,韩大伟别说升官了,能不能保住现有的职务,都很难说……明摆着,肯定是他们查案的行踪惊动了某些人,不然,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派韩大伟去市委党校学习呢?看来,代县长李明桥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一切都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必须严密封锁消息。

不过,韩大伟去市上学习,沈小初倒觉得未必是一件坏事情。韩大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骨干,刑侦经验丰富,单单把韩大伟派去市委党校,又怎么捆得住他和韩大伟俩人的手脚呢?对一名刑警队副队长来说,偶尔玩玩“金蝉脱壳”的把戏,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韩大伟只需要稍微动动手脚,就可以完全脱离市委党校的管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韩大伟或许嗅到了一丝危险,去市上以后一直没有主动跟沈小初联系,直到一天晚上,都凌晨两点多了,才给沈小初打来一个电话。韩大伟在电话中说,他已经想办法从衢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拿到了一些相关的证据,是八年前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对蓟原县三名死刑犯人执行枪决的批复函复印件。沈小初告诫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至于下一步怎么行动,他暂时还没有想好,让韩大伟等他的通知。

沈小初没有带任何人,独自驾车去了黄杨镇。虞守义在路口等他,看见他的车来了,老远地就挥着手,嘴里边“沈局、沈局”地叫着,不住打着哈哈。沈小初让虞守义打发他的车回去,上自己的车。虞守义转身跟司机嘀咕了两句,就哈着腰,上了沈小初的越野吉普。沈小初一踩油门,吉普车直接向牛头岭驶去。

到了半山村,沈小初把车停在村子边上,对虞守义说:“知道黑蛋家在什么地方吗?我想去看看。”

虞守义说:“沈局哎,你这可是问着了,咱老虞别的本事没有,黄杨镇有几条沟几道坎,都住着些啥人,咱不敢说100%清楚,百分之七八十有吧,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成。”

沈小初就跟在虞守义的身后,朝村子里面走去。路上碰见几拨村民,扛着锄头往地头走,看见虞守义,都毕恭毕敬地说:“虞书记来了。”

“虞书记,早啊。”

“虞书记,去家里坐啊?”

虞守义大咧咧地“嗯、嗯”两声,算是跟村民们打了招呼。

虞守义带着沈小初,一直走到村子东头,一座二层小楼显眼地矗在面前,墙面上全部贴得有瓷砖,白颜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亮光。二层小楼的左旁,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是一座青砖瓦房。

虞守义用手指着青砖瓦房说:“这就是黑蛋家,他那个爹呀,也真是,跟支书叫个什么劲?”

沈小初反问:“按虞书记的意思,合着小老百姓受了有权有势人家的欺负,就得干挨着是不?”

虞守义干笑了两声,说:“我哪有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刘大彪自己出事不打紧,还连带家里人受罪,实在不划算不是?黑蛋那小子,多好的娃啊,就因为他父亲判了刑,还死在监狱里,到现在连媳妇都说不上一个……他去城里开店,母亲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是凄惶……”

他们俩人走进院子,一位50来岁的妇女听到响动,从屋子里探头出来看了看,立即“哎呀呀”地叫道:“原来是虞书记呀,啥风把你吹到俺家来了?”

虞守义说:“啥风?东南风呗。”

虞守义指着沈小初对那位妇女说:“这是我们县公安局的沈局长,黑蛋那包子店还是他帮着开起来的呢,路过你们家,顺道来看看。”

妇女的脸上掠过一丝狐疑的神色,说:“黑蛋说起过来着,沈局长真是俺们家黑蛋的大贵人……俺们家有啥看的?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

在决定来黄杨镇之前,沈小初产生过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他怀疑,刘大彪根本就没有死。一个人的一言一行,往往会在极其细微的地方暴露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黑蛋提到父亲刘大彪之死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之情,这明显有悖人伦常理。沈小初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又多次旁敲侧击,黑蛋虽然还是不露丝毫口风,但言语之间颇多支吾之处。沈小初就怀疑,黑蛋的父亲是不是还活在世上——这个想法,刚开始把沈小初也吓了一跳,但接下来,他越琢磨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性,及至见了黑蛋的母亲,沈小初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沈小初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黑蛋的母亲虽然上了年龄,但脸上却很红润,散射出一种庄户人家少有的健康而滋润的光泽;还有,狐疑的神色虽然只是在对方脸上一扫而过,却未能逃过沈小初的眼睛……不难看出,黑蛋的母亲在听到自己是公安局的领导之后,存有一丝戒备和警惕的心理。一个女人家,支撑她勇敢地面对生活的精神支柱,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为自己的男人活着,一方面是为自己的子女活着。从种种迹象来看,在这个女人的身背后,除了黑蛋之外,肯定还藏着一个强有力的男人,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丈夫刘大彪——如果沈小初的这个假设成立,刘大彪果真由于某种意外还活在世上,那么,只要找到刘大彪,八年前看守所24名死刑犯人失踪的谜案,就将迎刃而解。

沈小初和虞守义装模作样地屋里屋外瞅了一圈,就告辞了。沈小初本想打道回府,但虞守义不依,非要拉沈小初去野人沟不可。虞守义说:“不去的话,你这辈子后悔死吧。”经不住虞大麻子的一再撺掇,沈小初只好同意去野人沟打个转身。

吉普车顺着山道又驶出十来里地,没路了。沈小初把车停靠到路边,跟在虞守义的屁股后面步行进沟。又走出三五里地,沈小初不由感叹,野人沟真是个好地方,大片大片的野樱桃树,翠绿葱郁,清幽可人。不过,树上哪有红彤彤圆嘟嘟的果实?早都过了时令,野樱桃树上除了茂密的叶子,还是茂密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