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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从前的那个乡党委书记还给她发了条短信。当然,现在,他们之间仅仅只是熟人而已。乡党委书记在把她亲自送给更高的权力者时,就已经注定了他得退出,无条件地退出。从她到市里来以后,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除了礼节性的短信问候外,没有通过电话。这个书记现在已不在乡里了,而成了财政局长,据说也是找了王伊达副书记。王伊达在事后对任晓闵说:“他反复提到你。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的。”

“班长!”余威在喊。

任晓闵回过身,穿过树丛,走到走廊上。余威已经过来了,问:“怎么?不舒服?”

“没有,只是想出来走走。这夜色多好!”任晓闵道。

“是很好啊!想湖夜色,本身就是诗意啊!”余威接着说:“看来任书记也是喜爱诗意的人哪!我也正好想走走,咱们……”

“不了,他们还在呢。回去吧!”任晓闵说着,就往回走。余威却没跟上来,他点了支烟,一抬头,天上正一轮月。月光照在地上,正应了古人的那两句诗:“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古今同理,万物同心啊!月是长久的,而人呢?而人类的情感呢?余威其实也知道,任晓闵后面站着另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在南州,谁想再撼动任晓闵,那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甚至是绝对不太可能的。官场上的博弈,除了权力、位置,有时也关乎到情色。并且,情色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他想起下午赶回去的周天浩副校长。那么急着赶回去,不太像是家中有事?官员们在家,也可谓是“将在外妻命有所不受”。看他的神情,不应该是家中出事的那种焦灼,而是一种隐隐的担心。听下午送周天浩的司机回来说,周校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宾馆。路上,周校长不断地在和一个女人通电话。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些矛盾,隐约中,司机还听见周天浩说:“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到我家嘛!”

这就很明白了。摊上这样的事,烦哪!

余威抽完了一支烟,听见厅里的声音渐渐小了。酒意阑珊,歌声渐杳,这在古时,是多么令人感喟的情景!可是现在……

回到桌子边,任晓闵正在和王立讨论,不知是谁把话题引到了腐败上。按理说,这个话题在官场应该是最为敏感的话题。但是,其实不然。官场人讲的最多的恰恰又是这个话题。现在的办公都电脑化了,上网成为很多干部的主要业余爱好。而上网看什么呢?据不完全统计,干部们看的最多的就是新闻,其中以反腐倡廉类的新闻为第一。昨天哪个市的副市长出事了,今天某国企的高管被“双规”了,或者是某地涉黑案件牵连出了某个级别的高官……看了,可能也想了,甚至对这些高官的行为有时也有些不解。酒余茶后,大家也便谈到。有人就说:“某市长在‘双规’时,从家中搜出的装钱的箱子就有40多个,钱有近一个亿,多得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要这么多钱干啥呢?”

“干啥呢?”只是这样的问,可有多少人真正地这样想了?

王立正说到兴头上:“我一直相信,中央反腐是动真格的。可是,关键是体制,是制度不健全。个体的腐败,折射了制度的缺失。特别是对高级干部的约束力,太弱了,甚至几乎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党还有纪律条例,不是没有约束,而是一些人无视约束。”任晓闵争道。

“这也是制度本身的缺失。怎样让所有的人都受到约束?一个好的制度,就要有普遍性。”王立继续道:“就拿南州来说,这几年不也出了好几起腐败的案子?可是,真正的大鱼根本没有触动。腐败不可怕,怕就怕一整窝的腐败啊!”

任晓闵皱了下眉头:“这问题太高深了,下次提请在班会上讨论!”

钱王孙问:“晚上大家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这想湖月色,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我提议集体赏月。”余威插话道。

没有人附和。余威只好尴尬地笑笑:“也是,喝了酒,醉眼看月,说不定就做了李太白。那就回房——做梦吧!同志们晚安!”

任晓闵刚回到房间,就接到丁安邦的电话。丁安邦问周校长怎么手机一直关机?任晓闵说周校长下午家里有事,就提前回市里了。丁安邦“啊”了声,问考察得怎么样?任晓闵说还行。丁安邦就又叮嘱了几句,要注意安全,还有就是要理论联系实际等等,然后就挂了。任晓闵想,这周天浩副校长,到哪里去了呢?手机一直关机,是有什么大事了吧?

窗外,树影婆娑,寂静中能听到蛩鸣。任晓闵倚在窗前,她好像听见夜露滴落的声音了,一下一下的,轻曼,而又静洁……

丁安邦在给任晓闵打电话之前,正从金凯悦回来。下午快5点30分,李化开着车子,亲自来接丁安邦。丁安邦问:“有什么喜事吧?非得今晚上喝酒。”

李化头一扬,说:“喜事?这年纪了还有喜事?放假闲了,还真不习惯。这不,找老朋友喝酒了。怎么?不愿意?”

“哈哈,当然愿意。只是人不太舒服,怕也喝不了几杯的。”

“本身就不是为赌酒的,说说话,聊聊天而已。”李化说着,将车子直接开到金凯悦,要了个四楼僻静的小包,点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又拿了一瓶茅台,两个人慢慢地边喝边聊。

李化问:“老丁哪,党校那边最近是不是有点……”

“是啊,有点……”丁安邦叹了声。

“我昨天到伊达书记那儿,他也很着急啊!毕竟是第一校长嘛!”李化将小杯子端着,与丁安邦的杯子碰了下,说:“不过我听说,薛平秘书长出面了,事情会……”

“是吧?详细的情况我不了解。”

“你得了解啊!老丁哪,我看你就是还有点读书人的迂。这年头,迂,害人哪!”李化咂吧着嘴,眯着眼,盯着丁安邦。

丁安邦低头咕了口酒,笑道:“你不也迂?要不迂,怎么跟我喝酒了?副部长都当了快10年了吧?”

“哈哈,哈!一样,一样!”

正说着,就见一个打扮清秀的三十来岁的女人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笑着道:“李部长,怎么来也不招呼一声?我还是听服务员说的,怠慢了啊!”

“今天是朋友小聚,因此就……”李化接着介绍道:“这是市委党校的丁安邦丁校长,你应该见过的。这位……是金凯悦的老板娘,啊,不能这么说,严格说叫老总。于莉于总。”

“丁校长好!”于莉笑着伸出手,同丁安邦的手轻轻地点了一下,说:“丁校长我见过,不过不是在我这店里,是在电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