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祝书记一语点醒梦中人 现实的社会

第一眼见到曾宪刚和他身旁的女子,侯卫东就觉得他俩关系不简单,其身体距离比起普通男女同事稍微近上一点点,这个距离可意会不可言传,他敏感地感觉到了。

女子名叫宋致成,是公司销售经理,二十刚出头,脸色白净,分布着十来颗小麻点,倒和美国女孩有些相似,性情很爽利。侯卫东的名字把她耳朵早已磨起了茧子,此时见了面,很热情地带着侯卫东参观公司的产品。

一路上都是宋致成蛮有特点的岭西语音,曾宪刚跟在后面,没有说上几句话,戴着墨镜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意,神情也温和许多。

中午,何柱有事离开,侯卫东与曾宪刚、宋致成三人到了附近的四川菜馆。吃饭时,侯卫东特别留意观察了曾、宋两人的细微动作,宋致成给曾宪刚夹了一只鸡腿,还给他递餐巾纸,这两个动作更加证实了侯卫东最初的感觉。

等到宋致成到卫生间去,侯卫东道:“小宋对你很不错啊。”

曾宪刚并没有马上明白侯卫东的深意,道:“她心很细。”

“结婚没有?有男朋友没有?”

曾宪刚看见侯卫东的笑容,道:“你瞎想些什么?她才从中专校毕业三年,刚满二十一岁,应该叫我叔叔了。”

侯卫东劝道:“我发现小宋对你很不错,你应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总不能一辈子打单身,她是什么情况?”

“她是省财贸中专校毕业的,毕业后分到了岭西锅炉厂。她一家人都在这个厂里,工厂前不久破产,正逢我们公司招人,就过来了。”

“也就是来了一个多月了?”

“嗯。”

侯卫东打气道:“男女差个十来岁,根本没有问题。这女孩性情开朗,人亦聪明,长得也俏,就是家庭困难点,这一点恐怕你要嫌弃。”

“只有别人嫌弃我的,我哪里有资格嫌弃别人?”曾宪刚叹息道,“我就是益杨的农民,还拖着一个小娃儿,小宋是个好女孩,哪里肯嫁给我?”

“现在时代不同了,老曾身强力壮,很有男子汉的气质,这是现代女孩最喜欢的高仓健类型。而且,你如今是百万富翁,小宋他们家都属于下岗工人,经济很紧张,真的嫁给了你,他们家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曾宪刚前妻是地道的农民,勤俭持家,性情温厚,而小宋是省城女孩,两人气质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侯卫东点破,他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此时猛地想起小宋青春靓丽的面容、善解人意的话语,他不禁怦然心动。

侯卫东鼓励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如果不主动,错失良机就要后悔。”

曾宪刚突然又有些灰心丧气,道:“也不知她家里是否看得起我这个农民,这事八字还没有半撇。”

“做人千万别小看了自己,在这个社会,评判一个人是否成功主要看财富,从这点来说,你就是成功人士。而且现在户口管理也在松动,到时你花点钱买个户口,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侯卫东强调到,“看问题要抓住牛鼻子,你现在是商界成功人士,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在侯卫东的鼓动之下,曾宪刚信心鼓了起来,道:“我试着去探听她的口气。”

这时,宋致成走了回来,白净脸上还挂着几颗水珠,她对侯卫东道:“侯主任,我真的不能喝酒,喝了一杯就开始头昏了。”挨着曾宪刚坐下来以后,道,“曾总,你也别喝了,否则眼睛又要发炎。”

吃完午饭,曾宪刚把侯卫东送到了高速路口收费站,侯卫东道:“只要对方人品不错,你又喜欢,就要勇敢主动追求,幸福生活靠自己。”他的声音稍大,有意让宋致成听见。

宋致成听了此语,神情便复杂起来。

上了高速路,侯卫东心里暗道:“宋致成应该对曾宪刚有点意思,嘿嘿,想不到尖山村前任村委会主任居然能讨到一个岭西老婆。”

益杨是内陆封闭的小县城,县城的人能娶到沙州女孩子不容易。为了这段婚姻,当年侯卫东和小佳还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在两人顽强坚持下,有情人才终成眷属,记得张小佳初到上青林,在上青林场镇引起了不小轰动,更让机关干部们羡慕不已。如今,曾宪刚这位土生土长的上青林社员,居然有机会娶到省城年轻的女孩子,几年时间,世事变化之快,超出了侯卫东的想象。

更具体一点,在以前,一位上青林地道农民要娶一位读过中专校的岭西国有企业职工,等同于天方夜谭,等同于摘下天上的星星,等同于娶到七仙女的妹妹。如今,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时代慢慢地到来了,万恶的金钱已将这层坚冰撕开了一个缺口,侯卫东这才有胆量建议曾宪刚追求小宋。

想着曾宪刚的经历,侯卫东再次感慨世事变化之快,也对那位在南方画了一个圈的老人充满了由衷的敬意。而就在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先生逝世的那一段时间,祝焱带着侯卫东四处拜年,世俗中人只是稍稍悲伤、震惊,便又投入到不得不面对的生活中去。

在高速路上,三菱车以一百二十迈的标准速度前行着,将侯卫东的感慨统统抛在了脑后。下午3点,回到了益杨新管会,侯卫东脚一踏在新管会的坝子里,立刻又挺起了胸膛,恢复了新管会主任的自信与从容。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屁股还未坐热,办公室、财务科、招商科、基建科等科室负责人几乎同时就探知侯卫东回来了,于是轮番进来汇报工作。时间转眼到了5点,他这才稍有喘息时间。

喝了口茶,侯卫东润了润喉咙,靠着椅子后背,忽然想道:“研究室成立以来,易中成没有汇报过一次工作,这个人还真是书生意气。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年龄越大,向上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也不知他是如何思考问题?”

现实是极为残酷和冷漠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上更不会白白地掉下馅饼,前途和命运只能靠自己争取。

侯卫东由于考虑到易中岭的因素,将易中成调离了掌握秘密的办公室,但是还是给他留了一个研究室主任的官衔。作为新管会的一把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迁就易中成的脾气,甚至不需要整他害他,只是将他晾在一边。时间一长,易中成自然就会成为新管会边缘人,这对于一个有理想并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事情。

“易中成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想不通这个道理?”侯卫东再次拿起易中成前次写的调查报告,认真地看了一遍,不容否认,他确实有几分才华,至少在新管会是第一流的。

“易主任,前一次交给你的研究课题完成没有?”侯卫东想到易中成是无辜受牵连,又为了新管会而受伤,心里还是软了软,给易中成打了电话过去,督促工作也就是一种变相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