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主管教育,混乱局面用强力(第2/3页)

雪越下越大,塌西湖中学临街并没有出现乡亲们堵路的过激场面。公安局长解释说,这边的老百姓老实本分,一般不闹事。我舒了一口气。在信仰普遍缺失的年代,这些父老乡亲们还能够保持这样淳朴的本色,实属不易。

很快,我见到了学生家长。一共有三个女生遭到了猥亵,其中一个因性格刚烈未遂。那个所谓的干警,曾经是一名正式干警,由于犯作风错误被开除出公安队伍。考虑到其父亲是公安局的领导,局里将他安排到塌西湖中学所在片区派出所,当了一名工勤人员。谁曾想他屡教不改,以办案为名先后强行将三名女生带到宿舍,要她们脱掉衣服检查。有两名女生胆小,受到了猥亵。家长们没有提出过多过分的要求,只是要向学校讨个说法。

我了解了详细情况以后,代表政府向家长们道歉,同时做出三点指示:一是公安、监察机关要抓紧办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二是学校对学生做出适当的精神补偿,并安排心理辅导老师对受害学生进行心理辅导,具体赔偿数额,由学校和家长协商;三是纪检、监察部门立案,对学校管理方面存在的问题进行问责,一个星期之内拿出处理意见……

对于我提出的处理意见,家长们感激涕零。返回江南时,已至深夜。离开前,我反复交代学校和公安部门的领导,一定要妥善处理,不能够把矛盾上交,一旦被媒体捅了出去,江南在全国就“臭”了。

作完指示,我在心里留下了一个苦笑:不知道这属不属于瞒报!

塌西湖中学“干警”猥亵女学生的案件刚刚平息,江南的校园内又发生了一起影响更大的恶性案件,春草中学两个学生斗殴,致一人死亡。本来这只是一件普通的、突发性的刑事伤人案件,但由于社会上早就对春草中学重创收轻治校、学校治安秩序极度混乱的现象严重不满,加之死者亲属在当地很有势力,以学校老师见死不救、学校允许学生携带管制刀具进课堂等为理由,纠集千人,陈尸校园,并到处散发告状材料,扬言要抬尸进京闹“两会”。

我平生第一次单独处置如此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如何平息,心里没底。当时,柳市长在省里开会,我只能电话向他请示。我冷静地思索一番,建议成立事件处置小组,管政法的副书记、管教育的副书记和我参加。柳市长同意并支持我的方案,立马通知这些领导到岗到位。

出事那天是星期五上午。我得到消息时离案发已有五个多小时。当时,学校校长不想将事态扩大,想多花一点钱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此事。学生家长开出了赔偿100万元的天价,致使谈判破裂。学生亲属拥向医院抢出尸体向校园转移。教育部门眼看局面失控,不得不打电话向政府求救。待我接到电话赶到人民医院时,死者亲属近百人抬着尸体拥出大门。

我想冲上前去做说服工作,被阮胜利局长一把拉住:“这个时候千万莫出头,死者亲属红了眼,情绪已经失控,巴不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正愁找不到领导出气,你这个时候出面肯定会挨打。我的建议是您暂时回避。”

“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回避呢?”我反问一句,然后走上前去,大声地喊了句,“请大家冷静,我是……”

“滚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我掀开。

已赶到现场的派出所副所长大喝一声:“你莫乱来!有么哩要求坐下来好商量。”

“没得商量的余地,老子把自己的儿子抬回去办丧事也不行?”那汉子一吼立马有上百号人围了过来。不得已,副所长只得把我拉到一边,让他们暂时发泄。很快,有人用东风大卡拉了一车礼花弹,死者亲属抬着死者尸体,高密度地放着礼花弹直奔春草中学校园。

“这是江南历史上最恐怖的一次群体性事件,一万多块钱的鞭炮把江南城都快炸塌了!”事后,老百姓如此评价。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收拾。死者家属把灵堂搭在了校园的操场上,扬言没有一百万他们就把死者埋在校园里。面对恶化的局势,由我牵头,召集政法委、宣传部、派出所、教育局等单位负责人召开第一次会议,会议明确成立“善后”、“谈判”、“安保”、“宣传”四个组,教育局负责“善后组”,主要是办好丧事;市政法委牵头“谈判组”,负责谈判;派出所牵头“安保组”,负责调度警力,控制事态恶化;市委宣传部牵头“宣传组”,负责媒体接待,统一报道口径。我的任务是分管“谈判”和“宣传”,必须在星期天晚上以前把矛盾解决。

领导小组第一次碰头会散会以后,我立刻组织谈判组的同志又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分析形势,研究解决问题的办法。长期战斗在维稳一线的同志谈了些想法,说处理这类问题的绝招只有四个字:拖、磨、摸、攻。

所谓“拖”,即拖延。在矛盾爆发的初期,要尽量采取拖延的办法,真情安抚,热情接待,不谈补偿。拖延的目的是让当事人情绪稳定下来。情绪不稳定时当事人要价高,这个时候去谈,什么问题都谈不拢。

所谓“磨”,即“耐心地劝和”。要发动当事人单位领导、老屋里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村支部书记、村长、亲朋好友以及在其政府部门工作的亲属24小时不停地轮番劝解,瓦解当事人的心理防线。同时让教育局的同志不间断地和他们讨价还价,谈不拢不要紧,坚持不厌其烦地谈,就是要谈得他们自己产生疲劳厌烦情绪。他们厌烦了,疲劳了,离解决问题也就为时不远了。

所谓“摸”,即安抚。也就是说能够满足当事人要求的要尽量满足,用最大的温暖去感化他们。

所谓“攻”,即进攻。该硬的时候一定要硬,打蛇要打七寸!

我觉得他们说得非常在理,便同意了这个方案并责任到人。春草中学校长巴不得赶快息事宁人保住乌纱帽,就征求我的意见说:“对方同意60万了难,可不可以?”

“绝对不行,这一次把赔偿的标准搞高了,以后再出现类似事件怎么办?水涨船高,会乱套的!”他的话音刚落,当即被我断然否决。

按照“拖”的办法,第一个晚上事态变得相对平静。短暂的平静之后是媒体高峰的到来。第二天,闻讯赶来的记者在灵堂周围集结。记者们最感兴趣的有两点,一是究竟是不是像家属所说的那样“见死不救”;二是学校为什么会允许学生把管制刀具带进教室。我自己是媒体记者出身,懂得如何应对。我交代宣传组的人,凡是来了记者就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由我来应付。对于如何控制舆论导向,我心里还是有底的。因为我在新闻部门摸爬滚打了多年,好多媒体跑新闻的和我都是朋友,即使没有深交也曾混个脸熟,即便完全陌生,只要开聊,难以割舍的媒体情结大都会引起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