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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雄果然表态:“利用民营资本搞城市开发,这条经验要充分肯定,并要继续认真探索。政府有责任为经济开发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广大人民群众也有义务为创造好的建设环境出力。”

乌柚新闻每周两次,周三和周六。今天是周三,贺飞龙约在今天汇报旧城改造,真是讲效率。果然,晚上乌柚新闻的头条,就是熊雄同志到旧城改造工程做调研,熊雄的讲话全文播了出来。第二条新闻就是县经济环境治理办公室开展执法行动,对极少数影响经济建设环境的群众进行劝说和处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熊雄新政的第一着棋,就是成立经济环境治理办公室。公安、检察、法院、工商、税务等一切有执法权的单位抽人,成立综合执法机构。遇事一起上,适合哪个部门执法,哪个部门出面处理。拿熊雄的话说,既加大了执法的声势和力度,又避免在执法过程中的违法问题。新闻末尾,做了一条“外线链接”,报道外地某拆迁钉子户被法院判定有罪。李济运看了新闻,发现自己老站在熊雄身边,极是不妥。他想今后同熊雄出去,只要看见摄像机,就一定要拉开距离。

有天晚上,刘星明突然打了电话来:“济运,我想同你坐坐。”

李济运忙说:“我上你家里去。”

刘星明说:“谁的家里也别去,我去你办公室吧。”

李济运马上去了办公室,没多久刘星明就到了。两人见面,一时找不到话说。李济运问他:“回来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刘星明说:“我基本上不出门,天天关在家里。”

李济运无话找话,说:“天天关在家里不行,出来走动走动。”

刘星明叹道:“走什么呢?让人家看笑话?”

“哪里的话!星明兄是个好人,大家都关心你。”李济运说。

刘星明自嘲道:“好人?好人就是没用的人。得这么个丢脸的病!”

李济运安慰他:“话不可这样说,不就是生病嘛!”

刘星明苦笑道:“人家生病是头痛脑热,我生病是说自己当副县长了。好笑,真是好笑!”

李济运笑道:“星明,你自己能这么说,说明你的病完全好了。星明,应该庆幸!”

刘星明道:“济运,我病好了又能如何?谁还会用一个有精神病史的人?不怕我工作当中发神经?”

李济运听着胸口发堵,他真的为老同学心痛。可他又说不上一句有用的话,只道:“星明,你先休息休息吧。我会同熊雄同志商量,看看怎么安排你的工作。”

刘星明摇头道:“工作?工作就免谈了。我自己很清楚,我是熊雄同志,也不会安排一个得过神经病的人。我先在家关着吧,自己把自己想通了,再考虑怎么办。”

李济运说:“真是对不起!我当初的想法,完全是替你着想。”

“不不,济运,不怪你。要发这个病,迟早要发的。”刘星明笑笑,“不狂想自己当官了,也会狂想自己发财了。”

李济运又说:“星明,我听你这么敞开谈自己的病,真的很欣慰!说明你真的彻底好了。”

刘星明却低头而叹:“只是有个人一世都不会欣慰!美美当着我的面乐呵呵的,可我知道她心里很苦!”

李济运再也不敢说提拔陈美的事,知道这是他做不了主的。熊雄会怎么用人,李济运也不想多嘴。刘星明发病是刘半间手里的事,熊雄也没有义务替他打扫战场。

李济运很想问问舒泽光和刘大亮,却又怕刘星明提及这个话题。不知道刘星明在里面看见过他们吗?刘星明也怪,他同李济运闲聊两个小时,都没有提及在里面的生活。时间差不多了,刘星明说:“休息吧。”两人下了楼,各自回家去。李济运知道老同学闷得慌,只是想找他说说话。

李济运越来越觉得,凡事都不能指望正常的思路。自从刘半间接受调查,他一直暗自关注省煤炭系统的消息。如果说成省长对此事关注了,省煤炭系统就会有人出事。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听见半丝消息。有事总会先从地下渠道传出,李济运没听到一句流言。他抱着侥幸心理,每天留意省里的报纸,也没有他希望的报道。

他还希望贺飞龙被纪委找去问话,说明调查已经很深入了。不论是调查刘半间,还是调查省煤炭系统的人,都得找贺飞龙。可贺飞龙天天露面,风风火火的样子。他跑大院的日子更多了,人家既是县长助理,又干着重点工程。他任何时候找熊雄或明阳汇报,都名正言顺。

李济运担心李济发的案子不了了之,多次催问周应龙。周应龙都说案子还在查,只苦于没有任何线索。李济运想过从别的地方入手,比方端掉马三的黑势力,从中也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但是,他不能把这主意出给任何人。周应龙同贺飞龙到底什么关系,他没有半点把握。他也不可能告诉熊雄,没有证据怀疑人家什么。贺飞龙同李济发失踪肯定有关,李济运料死了这点。但他只是推断,摆不上桌面。

有天中午,好不容易没有饭局,李济运回到家里。舒瑾还没有回来,他靠在沙发上休息。不多时就来了瞌睡,却瞥见自己的领带掉在茶几下面。他伸手捡起领带,人尖叫着跳了起来。他抓到的原来是条蛇!蛇被他甩掉了,逶迤着爬进卧室。他慌张地站在沙发上,心想报复这么快就来了?如此下三烂的手段!李济运又是愤恨,又是害怕,不知如何是好。他妈的谁来报复,喊应了交手嘛!又想今天放蛇,明天投毒,那该如何是好?

他终于镇静了,打了刘卫电话:“小刘,我是李济运。请你帮个忙。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事。”

刘卫听他语无伦次,忙问:“李主任,出什么事了?”

李济运说:“家里有条蛇!”

刘卫说:“好好,我叫几个兄弟过来。”

放下电话,听见开门声。舒瑾进来,见李济运站在沙发上,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李济运忙挥手,说:“不要进来!”

舒瑾退回到门口,问:“怎么了?”

李济运似乎才发现自己不在地上,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门口,说:“屋里有蛇!”

舒瑾哇地叫了一声,退到楼道里,半天才说:“楼上啊,怎么有蛇呢?”

陆续有人回家,都问出什么事了。听说屋里有蛇,却不太相信。李济运说:“我抓到了。不不,又丢掉了。”

刘卫领着两个警察来了,手里都拿着棍子。刘卫问:“李主任,蛇呢?”

李济运说:“爬到卧室里去了。”

刘卫又问:“没看错吗?”

李济运说:“不会错。蛇在茶几下面,我以为是条领带,捡了起来。见是蛇,吓得脚都软了。我往地上一丢,它就爬到卧室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