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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长抱着文件走了,李济运突然觉得心里发慌。他在县里成天忙不过来,哪过得惯这种清闲日子?他掏出手机准备翻电话号码,手机却突然响了:“喂,济运兄,您到省里来了怎么不告诉一声?”原来是刘克强的电话。

李济运说:“啊啊,克强兄,我还来不及向您汇报,前天才到的。”

刘克强说:“什么话呀?您没来之前就得先告诉我,我叫上几个老乡给您接风!”

李济运笑道:“我的不是,我的不是。现在正式向刘处长报告吧。”

刘克强说:“我马上叫几位兄弟,晚上聚聚。我定好地点,打电话给您!”

李济运讲了几句客气,问:“克强,方便请请我们田厅长吗?”

刘克强说:“怎么不方便?都是老乡。这样,您同他讲讲?”

李济运说:“我说不方便,您请他吧。”

快下班时,刘克强打来电话,告诉了地点。李济运问:“田厅长去得了吗?”

刘克强说:“我报告田厅长了,他很高兴。”

李济运放下电话,马上去请田副厅长。敲了敲门,听得田副厅长说声请,他才把门推开:“田厅长,刘克强约几个老乡聚聚,请您光临!”

田副厅长说:“克强打我电话了。你们先聚,不要等,我稍后到。部里来了人,我先接待一下。”

李济运回办公室稍稍收拾,就下楼去。他在马路边打车,突然有车停在他身边,窗玻璃慢慢摇了下来,竟是办公室余伟杰:“李主任,去哪里?”

李济运说:“我几个同学聚聚。”他下意识就说是同学聚会,而不是老乡聚会。说老乡聚会有时候显得敏感,像搞小集团似的。

余伟杰说:“上车吧,我送送您。”

李济运说:“不麻烦余主任,我打车就是了。”

余伟杰说:“您别客气,上车吧!”

李济运不便再推辞,上车说:“我去满江红,不顺路吧?”

余伟杰笑道:“屁大个城市,去哪里都顺路!”

李济运来三天了,这还是第二次见到余伟杰,便说:“余主任,您好忙啊!”

余伟杰说:“我手头尽是具体的杂事,我这人也只干得了这个。”

李济运说:“哪里啊,余主任太谦虚了。懂经营的人才,正是这个时代需要的人才!”

余伟杰笑道:“李主任别客气。您以后出门,就同我说声。厅里车也方便。还让李主任自己打车,就是我工作失职了。”

李济运听罢大笑,问:“余主任是部队转业的吧?”

余伟杰道:“李主任好眼力,您应该当省委组织部长,善于识人啊!”

李济运说:“您身上有军人气质。”

余伟杰自嘲道:“野蛮!”

李济运道:“豪爽!”

两人一路聊着,就到了满江红。李济运说:“余主任,您方便一起去吧?”

余伟杰道:“你们都是同学,我就不凑热闹了。三个读书人讲书,三个阉猪匠讲猪,我是个粗人,嘿嘿!”

李济运本来就是嘴上客气,就不再勉强相留,再次道了感谢。他站在酒店门口,望着余伟杰车掉好头,再扬扬手才进去。余伟杰只怕还真是个好人。好人也罢,坏人也罢,都先存疑再说。

进了包厢,里头已坐着七八个人了。刘克强迎上来,道:“济运兄,好久不见了。”李济运再同其他老乡握手,多半是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就是好久不见,不认识的就是久仰大名。

客套完了,李济运说:“田厅长让我们别等他,部里来了人,他先接待了再来。”

刘克强问:“田厅长说一定来吗?”

李济运说:“田厅长讲稍晚些到,叫我们不要等。”

刘克强说:“那还是等等吧,他是我们最高首长。”

有人就说部里来了人,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刘克强便打了电话去:“田厅长您好,我们等着您啊!不不,我们等等。啊啊,好好,那我们……我们先开始?”刘克强挂掉电话,说:“我们开始吧,边吃边等!”

酒过数巡之后,刘克强电话响了。他看看号码赶紧站了起来:“好好,我下来接您!”听说是田副厅长到了,都说下去迎接。刘克强笑道:“你们都坐着,我同济运去接。人都走了,小姐以为我们跑单了哩!”

李济运跟着刘克强下楼去,猜那部里来的人肯定不太重要,不然田厅长哪有半路抽身的道理。他俩到门口站了没多久,一辆黑色奥迪停了下来。李济运认出是田副厅长的车,忙跑上前去开门。田副厅长说:“部里下来了一个年轻人,我也得出面喝杯酒。俗话说,侯府奴才七品官。”

李济运暗想,果然猜准了。田副厅长拍了拍刘克强的肩膀,笑道:“克强老弟,什么时候当秘书长?”

刘克强摇头道:“我混口饭吃就行了,做梦都不敢想那个好事!”

田副厅长说:“不不,这不是你们年轻人说的话。不过,要解决路线问题。像你,应该下去。济运,应该上来。”

田副厅长说着又回头望望李济运,说:“对了,部里来的这个年轻人,济运应该认识。”

李济运问:“谁?”

田副厅长说:“你们县委办副主任于先奉的女婿,叫顾达。”

李济运说:“我没见过。没听说于先奉的女婿在部里啊!”

田副厅长说:“才去部里没多久。一个海归博士,公开招考进去的。听顾达自己介绍,他回国后就在在北京工作,今年想考公务员,就考上了。应该是个人才,部里招十二个公务员,全国一万三千人报名。”

说话间就到了包厢,大家都站了起来。见过一两面的老乡,田副厅长都能叫出名字。大家便说田厅长记性真好,这是最重要的领导素质。田副厅长听着高兴,便讲了一件自己记性好的老故事:“我在做县长的时候,有回县委决定一个事情,常委会上大家都发表了意见。后来这事出了些问题,市委过问下来,大家都推责任,好像这事情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把谁在会上怎么讲的,一一指出来。结果拿出会议记录,一字不差!”

人越是不服老,就越是老了。田副厅长听人夸他记性好,就像小孩子受了表扬似的。常言道,老小老小,老了就小了。刘克强举起酒杯敬酒,说:“田厅长,记性好不好,最能检验年龄。我说,组织部门考察干部年龄,不能光看档案,要考记性!”

田副厅长拿手点着刘克强,哈哈大笑,道:“克强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老了!”两人谈笑着碰杯干了。

李济运接下来敬酒,说:“田厅长,我有个提议。您刚才在那边喝了,我们敬酒都干,您就表示一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