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2页)

包云河就轻叹一口气,说:“你们都是年轻人,就我是老同志,已日薄西山啰。欺老不能欺少啊,将来我还要在你们手里领退休工资呢!”

华世达说:“您哪里老啊。人家美国科学家说了,如今随着生活水平和医疗水平的提高,年龄阶段也要重新划分了。18岁至48岁都可称为青年,48岁至65岁都可称为中年,65岁以后才叫老年。所以啊,您现在还是个青年人,正当年富力强呢!”

几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朝公路旁走去。在公路右侧,是一条不宽的人工水渠,水渠的右边是农户的道场和住房。这条沿公路开挖的水渠,一直伸展到县城城郊,长达二十多公里。而这排房屋,也一栋紧挨一栋地一直绵延了二十多公里。一行人跨过水渠上的石桥,顺着房前的道场一直往前走,时不时还走进农户家里去看一看、问一问。沿途只见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两层楼房,房子建得一个比一个漂亮,让人不由暗自赞叹,但是房子四周却又脏又乱,大杀风景。房前草垛乱堆,垃圾乱倒,渠坡边全是红红绿绿的塑料袋和废纸,渠中的水已脏得看不出颜色。房后呢,猪圈和茅厕臭气熏天。华世达介绍说:“现在大部分农民富裕了,舍得花钱建房子,硬件是上去了,可软件却上不去,卫生环境太差。难怪有人说怪话,说远看房子像欧洲,近看环境像非洲。”

包云河说:“这个说法倒是很形象。不过发展得一步步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现在这些农民兄弟能过上好日子,住上宽敞明亮的房子,这该是多大的时代进步啊!倒回去20年,谁敢想象,农村的房子竟然修得比城里一点也不差。那时谁又敢想象,现在从上到下,竟然还会这么重视农村的环境卫生问题。”

华世达说:“是啊是啊,20年前,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安逸,在农村还是普遍现象,那时哪顾得上什么环境卫生。20年前我还在念初中,可没少尝过忍饥挨饿的滋味啊!”

感慨了一番,包云河表态说:“只要你们积极配合,省里这个农村环境整治项目,就调整到你们戊兆来实施吧。”

华世达说:“那真是感激不尽。有了省里项目的支持,戊兆的农村面貌就要大变样了。”

田晓堂没想到包云河谈笑间,就作出了这么重大的决策。要知道,这个项目上面每年无偿投入的资金就有六七千万,而且项目建设会一直延续下去。哪个县市争取到这个项目,无疑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田晓堂又想,包云河决定把这个项目调整到戊兆,肯定在来戊兆之前就已拿定主意了。其实该项目去年就已启动,也就是在另一个县实施的“三清工程”。现在包云河突然把项目挪到戊兆来,那个县的“三清工程”可就成了半拉子工程、短命工程了。

田晓堂在心里暗自叹息,后任不吃前任嚼过的剩馍,不踩前任走过的老路,非得另起炉灶,另搞一套,创建属于自己的所谓“政绩”,官场上的这种痼疾真是无药可救了。

包云河突然掉头叫田晓堂:“‘三清工程’似乎不够响亮,你帮着想一想,改个什么名字好?”说完又对华世达介绍说:“毛主席说胡乔木是党内一支笔,咱们田局长就是市局的胡乔木,是局里的一支笔、大秀才,文章写得可是顶呱呱的。”

田晓堂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包云河这么夸奖他,把他拔得太高了,他有点难为情。不过谁都爱听好听的话,所以田晓堂还是有些高兴,对包云河也有几分感激。但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是副局长,而写文章、整材料是办公室主任干的活儿,包云河一味夸他文章材料写得好,似乎又把他贬低了,没把他当副局长看待。还有,包云河决定在戊兆实施农村环境整治项目,事先竟然没有征求他这个副局长的意见,连问都不问他一声,哪怕装个样子呢。这么一想他又不舒服起来。他不想动太多脑筋,略微思索了一番,就说:“我建议就叫‘洁净工程’,你们看行不行?”

包云河想了想,说:“嗯,可以。不愧是一支笔,思维就是敏捷。”华世达也称好,“洁净工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包云河和华世达边看边议。田晓堂故意放慢步子,落在队伍的后头。姜珊见他掉在后面,就停下脚步,等他走到跟前了,再并肩往前走。

田晓堂出于礼貌,没话找话地问:“姜局长以前在哪儿高就?”

姜珊嫣然一笑说:“我以前是县一中的教书匠,教语文。我大学学的是中文。”

田晓堂眼里一亮,说:“是吗?我也是中文系毕业呢。”

姜珊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是寇佳庭教授的得意弟子。咱们俩上的是同一所大学,我也是寇教授的学生。”

田晓堂有些吃惊,也有些欣喜,说:“寇教授也教过你?那咱们还是师兄妹呢!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哪所大学念的中文系呢?”

姜珊诡谲地一笑,说:“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以前写过好些文章。我很早就是你的粉丝呢!”

田晓堂越发好奇,饶有兴味地说:“是吗?”

姜珊说:“我上高中时,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经常从报纸副刊上读到你的文章,特别喜欢。你那些文章篇幅不长,但挺有个性的。我那时对你真是佩服得不得了!经常忍不住想:这个叫田晓堂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呢?”

田晓堂哈哈大笑,说:“今天见了,大失所望吧!我那些文章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涂鸦之作而已。当时我刚刚踏入社会,一股子激情没处发泄,就信笔写点儿东西。”

姜珊说:“我至今还记得你有一篇文章叫《为自己点亮希望的灯》,我读完很感动。”

田晓堂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在10年前写的豆腐块文章,她居然还记忆犹新。看来,她前面说佩服他的话并不完全是出于奉承。田晓堂没想到,自己和这个讨人喜欢的漂亮女子、年轻下属竟这么有缘,初次见面距离一下子就拉得这么近。

姜珊又说:“说起来,我当年选择那所大学的中文系,就是因为你曾在那儿念过书。前不久县里公开选拔领导干部,我选择目前这个单位,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在市局工作。我想咱俩成了上下级,以后总该有机会见上面了吧?这不,今天我们终于……”

田晓堂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说:“看来,我真是误人不浅啊!”姜珊刚才说的,他想多半是兴之所至随口胡编的。如果这样的戏谑之言也信以为真,那可就太天真了。

在县里吃过晚饭,包云河当即作出安排,从第二天就开始启动前期调研、规划方案制订等工作,由田晓堂牵头主抓,他今晚就留在县里,明天再派钟林带专班人员过来。包云河说干就干,雷厉风行,这种作风让田晓堂大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