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有一把手知道每次开会的水有多深

想为民作主,偏偏屡受阻

翌日上午,在戊兆开了一个小型研讨会,说是征求县里对规划方案的意见,实际上不过是通个气,走个过场,表明一下姿态。

研讨会由田晓堂主持,钟林作主题发言。按田晓堂的要求,在会上抛出了选定两到三个村成块状整村推进的那个方案,也就是田晓堂对姜珊说过的方案二。

参会的除了陈春方、姜珊等县局的人,再就是戊兆县委办和政府办的几个主任科长。主任科长们知道对这种“征求意见”不必太认真,再说他们也没有仔细研究相关问题,很难说出有针对性的见解来,就一致表示赞同。姜珊在发言中,自然投了赞成票,并作了一番深入剖析,让人越发觉得这个方案无懈可击。会议至此气氛相当融洽,田晓堂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春方最后发言。他也肯定了钟林阐述的方案,田晓堂心中暗喜,浑身便松弛开来。陈春方是县局局长,他的意见还是不能忽视的。如果他不支持,那多少还是有点麻烦。陈春方现在不仅表示支持,并且又在姜珊发言的基础上就方案的科学性、可行性充分阐述了一番。只是他越说越言过其实,田晓堂不由警觉起来,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陈春方玩的是欲抑先扬的把戏,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这个方案当然很好,但是不是最佳方案呢?我看未必。我倒是觉得,在研究方案之初,思路可更加放开一些,不要被某种思维定势所束缚,可以多考虑几种可能性,再进行取舍。”田晓堂明白了,陈春方这是在为下面亮出自己的不同看法找由头、作铺垫。

说了长长的一段废话,陈春方口也说干了,就灌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水到渠成地引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我个人也有个想法,自我感觉还是可行的,提出来供大家讨论……”

陈春方提出的“个人想法”,竟然就是田晓堂曾对姜珊说过的方案一,也就是包云河要求田晓堂遵照执行的那个意见。

陈春方话未说完,田晓堂就看见姜珊瞪大眼睛望着自己,那满眼的疑惑他不会读不懂,他想她一定是不明白,陈春方的“个人想法”为何竟和他的方案一惊人地一致。而他自己,也是满腹狐疑:陈春方的“个人想法”,为何竟和包云河的意见如出一辙呢?

他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陈春方抛出了自己的“个人想法”,他不得不敷衍一番,表示将认真考虑。

因为陈春方的节外生枝,研讨会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散会之后,田晓堂再想刚才的疑惑,这才意识到,其实并非陈春方和包云河“英雄所见略同”,无意中想到一块去了,而是陈春方陈述的“个人想法”,本来就是包云河的意见嘛。显然,包云河不仅将自己的意见告诉了他田晓堂,也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达给了陈春方。陈春方在研讨会上不便直说“这是包局长钦定的方案”,只好谎称是自己的“个人想法”。

当天下午,陈春方早早地来到田晓堂的房间,说有事汇报。

在窗前的圈椅上坐下后,陈春方笑眯眯地说:“田局长,昨天晚上你喝得不算多嘛,怎么会醉得那么厉害!是不是这些天在戊兆太劳累了,才不胜酒力啊!”

田晓堂明白陈春方怀疑他昨晚是假醉,就故意正话反说:“谁说我喝醉了?我一直不是好好的吗?”

陈春方说:“你酒醉了没有,我不敢肯定,但你心醉了,那可是一定的。”

田晓堂问:“心醉?什么叫心醉呀?”

陈春方说:“人家姜珊同志照顾你可是体贴入微、殷勤周到,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心醉的感觉?”

田晓堂装蒜道:“姜珊同志照顾过我?还有这回事?”

陈春方笑道:“你看你看,才过了一夜就不认账,真是薄情寡义!”

田晓堂一本正经地说:“你趁我烂醉如泥之时,安排个美女部下来照顾我,究竟安的什么心?从实招来。”

陈春方大笑道:“田大局长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说笑了一阵,陈春方才说:“跟领导开几句玩笑,就此打住。”接着谈正事,他说:“昨晚我跟你说过,有个重要工作要向你汇报,可因为你有了醉意,就没有汇报成。现在看来,昨天跟你汇这个报,还是很有必要的。”

田晓堂顿时警惕起来,问:“到底是什么事呀?”

陈春方却不直接讲,只是问:“钟林拿出的那个方案,你向包局长报告过吗?”

田晓堂暗暗有些不快,自己跟包云河报不报告,还用他陈春方来管吗!田晓堂嘴上还是说得很委婉:“我本来是准备等研讨会开过,吸取大家的意见,进一步完善后再向包局长报告的,所以目前那个方案的具体内容包局长并不清楚。但大致的思路他还是知道的,我曾跟他汇报过。”陈春方急切地问:“那他是什么态度呢?难道他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意见?”

陈春方的口气竟然有了咄咄逼人的味道,田晓堂越发恼火。显然,陈春方是见研讨会上田晓堂、钟林撇开包云河的决策,抛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案,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因此十分焦急,又一肚子疑惑,便急着跑来打探内情了。田晓堂忽然明白陈春方说昨晚有个重要的工作要向他汇报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陈春方担心田晓堂把包云河的意见搞走样了,想在研讨会召开之前先找他摸一下底细。可惜,因田晓堂躲酒装醉,这事未能做成。不想,陈春方担心的事情还真的发生了。田晓堂可以理解陈春方此时的心情,但又觉得陈春方是吃咸萝卜操淡心,而且也太不把他这个市局副局长当回事了,如果再不给陈春方一点颜色瞧瞧,恐怕今后就会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了。

田晓堂满面笑容地望着陈春方,不紧不慢地说:“包局长和我怎么商量工作,是市局领导班子内部的事情,也不宜对你公开呀。”他的口气似乎还客气,但说出的话分量却不轻。

陈春方愣住了,可能是没想到田晓堂会拉下脸面,这么软中带硬地教训他。他顿时感到有些尴尬,想辩解几句,多少挽回些面子,可嗫嚅着嘴巴,又不知说什么好。田晓堂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和回旋的余地,接着又道:“我下午还要出去,你若没别的事了,就请回去忙你的去吧。”田晓堂下了逐客令,陈春方哪好再逗留,只得带着满心的懊丧,灰溜溜地走了。

陈春方走后,田晓堂仍然余怒未消。他看不惯陈春方这样的人,对这种人却又无可奈何。他想,陈春方下午只怕会打电话将研讨会上的详情报告给包云河,甚至会在包云河那里告自己的刁状。眼下,他得抓紧时间,尽快见到包云河,做好劝说工作。他觉得包云河还算是一个通情达理的领导,应该不会一意孤行。对于说服包云河,他还是有些信心的。事不宜迟,他立即拿起手机与付全有联系,打听包局长今明两天有没有空。付全有告诉他,包局长下午在市政府开会,明天上午可能到局里办公。田晓堂想了想,便决定今天晚上赶回市里,明天上午去包云河的办公室向他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