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华世达说这番话时显得很痛苦,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刚才还在真情流露的苦恼男人,转眼间又还原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县长。华世达能摘下“面具”,说出这番话来,让田晓堂很受用,觉得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离开的时候,田晓堂和华世达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手。

局长司机送的1万块钱

翌日上午,“洁净工程”启动仪式顺利举行。包云河、华世达出席启动仪式并剪彩。中午在戊兆宾馆用过餐,又在房间稍事休息,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3点。田晓堂不清楚包云河下午有什么活动安排,就想去包云河的房间请示一下,他正要出门,付全有却按门铃进来了。

付全有脸上堆着厚厚的一层笑,厚得都有些挂不住了,真让人担心那笑会像墙灰一样脱落下来。田晓堂满心的诧异,不明白过去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付全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起来,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一点,让他心理上真没法适应。

付全有说:“包局长已去了大厅,准备马上赶回去呢。”田晓堂说:“好的,我这就下去。”早上他是和包云河一同坐奥迪过来的,现在还得一同坐奥迪回去。田晓堂刚要折回房里去拿皮包,不想付全有早已一个箭步冲到前面,从椅子上拎起田晓堂的皮包,就往外走。田晓堂想把皮包接过来,付全有却抓得紧紧的,说:“难得有机会为田局长服一回务,就让我拿着吧。”田晓堂只得作罢,心里越发惊讶:这个付全有,今天该没吃错药吧?

返回途中,包云河情绪很好,充分肯定了田晓堂的工作,说启动仪式组织得相当好,许多细节问题考虑得很周到,整个活动十分圆满。包云河能这么夸奖,田晓堂心里自然很爽,也就说了几句谦虚话。

包云河突然换了话题,说:“关于局领导班子分工,已经拖了很久,再拖下去很不利于工作,也该定下来了!”

包云河这话既像在对田晓堂说,又似在自言自语。田晓堂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包云河又说:“我曾对你说过,今后压在你肩上的担子可能要重一些。我的想法,准备让你分管大财务和局机关,联系办公室。”

田晓堂颇感意外,他没想到包云河真让他分管大财务,这就意味着,他将是副局长中最有实权的一位了。一时间,田晓堂不由对包云河充满了感激,却又不知用什么言语才能把这份感激之情更充分地表达出来,只是忙不迭地说:“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重视,我一定加倍努力,把您安排的工作做好,决不给您丢脸,更不会给您抹黑!”

包云河一脸严肃,话说得语重心长:“你是班子中最年轻的一位,现在又是担子最重的,希望你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大胆开展工作……”

田晓堂答道:“您放心吧,我会按您的要求去做的。”他寻思着,“担子重”这个说法还真有些意思,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担子重”就是工作多、事情杂、责任大,就意味着辛苦、劳累、忙碌。可事实上,哪个做领导的都巴不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一些。其实,“担子重”并不一定就要多付出劳动和汗水,却意味着可供支配的权力更大,可供调遣的资源更多,可以获得的实惠更丰厚。说白了,“担子重”从字面理解是吃亏,而实质却只怕是讨好。

包云河扫了田晓堂一眼,正色道:“我提醒你,现在局里形势复杂啊,你得多长个心眼。”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田晓堂明白“形势复杂”是什么意思,尽管包云河不会明说,但他指的分明就是李东达。大财务工作是一块肥肉,过去按惯例一直由常务副局长分管,近些年也就是由李东达把持着。现在包云河却打破惯例,把这块肥肉从李东达嘴里挖出来,塞到他田晓堂手里,还真是需要一定的虎气。这就意味着,李东达的常务副局长,就剩下个空壳了,再无相应的实权。李东达会甘心吗?可不甘心又能怎样?田晓堂又想,包云河之所以一直不把班子分工定下来,显然是因为他还在观察,还在权衡,还在犹豫。现在,他终于看明白了,也就拿定了主意。李东达对他当局长不服气,借那50万工程追加款向他发难,还在背后刮阴风,点鬼火,他也就不用讲什么客气,干脆把李东达的财权给撸掉,狠狠地杀一杀李东达的嚣张气焰,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包云河通过分工削弱李东达的权力,理由倒也充分。可包云河通过分工赐给他田晓堂这么大的权力,又是凭什么呢?自己对包云河并非服服帖帖,为“洁净工程”规划方案的事情曾和包云河暗暗地较过劲,眼下虽然表面上对包云河恭恭敬敬,但那是为了顾全大局所作的妥协,自己心里还是有疙瘩的,这一点精明的包云河哪会不明白!难道,包云河是看在唐生虎的面子上,认为自己是唐生虎的人,不敢怠慢了自己?或者,包云河是看自己年轻,年轻就难免气盛,犯点错误可以原谅,所以网开一面,不计前嫌,还是给了自己充分的宽容?不管怎样,包云河对自己够优待了,如果还不满足,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现在,包云河又像个宽厚的老大哥,在善意地提醒自己、告诫自己,田晓堂忙说:“您提醒得很对,我会注意的。”田晓堂没有提及李东达,更没有含沙射影地指责李东达的不是,以迎合包云河。对别人落井下石,他还不习惯呢。

包云河略微有点失望,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说:“有些人也真是滑稽之至,我才外出几天,他就上蹿下跳,想把我扳倒,自己爬上来。我包某人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吗?”

田晓堂知道再不表明态度就说不过去了,于是附和道:“他当时找过我,居心叵测地推断您已经失踪了,甚至要向市领导报告。我想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就坚决地制止了他!”

包云河点头表示满意,说:“这人你以后一定要当心!”

这时付全有回了一下头,甩出一句:“在省里那几天,他先后给我打过十多个电话,我知道他是想打探虚实,根本没安好心,所以就故意没理会他,让他去干着急。”

付全有插这么一句,让田晓堂觉得付全有真是被包云河惯坏了,又想包云河今天居然不避开付全有,就在车上谈班子分工这么重要而又机密的事情,显然没把付全有当外人,这一点让他心头更是不快。

包云河又吩咐说:“你安排办公室通知一下大家,明天上午开个局务会,把班子分工宣布一下。”

田晓堂忙说:“好的,我这就给办公室打电话。”明天上午一宣布,就意味着田晓堂财权在握了,虽然他在副局长中居于末位,但实际上他的地位已相当于常务副局长了。田晓堂满心的兴奋,却又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