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第2/2页)

“你知道那个在哈登路上的漂亮姑娘的孩子吗?”她说。

“是的。”

“她在每个人面前都把他夸耀一番。她自豪得发癫。她是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儿。她是个人物。我见过她的孩子,只有一次。”

“那个孩子长啥样?”

她做了一个弄皱孩子头发的手势:

“当然很漂亮。那一头卷发、眼睛、嘴巴可真不错。”

她咳了一声,用双手推开她想象中长着卷发的脑袋。

“最重要的是那嘴巴!啊!我真是不能……我走了,要不然我真会把他抱走。”

然而,我们附近的一切并不像这温暖的田园生活一样简单:在松针铺成的摇篮里,默默不语的恋人不会在意秋天的雾气或小雨,因为灰色母马把毛毯借给了他们。

还有另一个情节,我至今还记着那个生动而又不那么感伤的场景。我们过去把它称为“比纳德先生的故事”。当然我把故事主角的名字改了,那是一位身强力壮、头发花白的父亲。四十八年前的一个傍晚,他骑着自行车来到我家,要我哥去他家看看他的女儿。

“事情很紧急,”那人一边说一边喘着气,他呼出的气体夹着红酒味儿,“我是住在X的比纳德。”

他假装要出门,又猛然把头挤靠在半关着的门上说道:“我看,会是个男孩。”

我哥拿起他的药箱,仆人把灰色母马牵来了。

事实上,真是一个男孩,一个特别漂亮的孩子。但是我哥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位年轻的母亲身上,那姑娘眼睛哭得肿肿的,像一只羚羊,面色忧郁。她非常勇敢,一直大声哭喊,情绪像孩子一样激动。在床边还挤着三只略微年长的“羚羊”,而在炉火旁,面无表情的比纳德先生正吩咐仆人烫些肉桂调制的红葡萄酒。我哥注意到,在干净整洁的房间的黑暗角落里有一个柳条编制的摇篮,上面盖着上浆的帘布。比纳德先生只留下了炉火和铜盆,用来检查刚洗完澡的新生儿。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孩子。”阿希尔向他确认说。

“我见过更好看的。”比纳德先生高傲地说道。

“哦,爸爸!”三只年长的“羚羊”叫起来。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比纳德先生辩驳说。

他拉开摇篮上的帘子。我哥原以为摇篮是空的,却看见一个婴儿,块头很大,完全装满了摇篮,在嘈杂声中静静地睡着。一只“羚羊”走过来,温柔地把帘子放下来。

我哥的任务完成了,他喝着自己辛勤工作挣来的温过的酒。那个还动弹不得的年轻妈妈也在啜饮着。她很高兴,笑了起来。接着,我哥向瞅着他看的一群人躬身告别,走了出去。他有些困惑和担心。潮湿的泥土冒着热气,而在低低的雾气上方,最早出现在天空的星星闪着摇曳的星光,宣告了霜冻即将来临。

“你女儿太年轻了,”我哥说道,“幸运的是,她恢复得还不错。”

“她很强壮。你不必害怕。”比纳德先生说道。

“她多大了?”

“再过四个月,就十五岁了。”

“十五岁!她的风险很大。女孩儿啊!你知道……那个小东西……”

比纳德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用他的手掌拍了一下灰色母马的屁股,他抬了抬下巴,露出一种明显的对于蠢话难以容忍的表情。我哥赶紧离开了。

“如果她发烧了,请告诉我。”

“她不会的。”比纳德先生一脸高贵地向他保证着。

“那么,你比我更懂这些事情吗?”

“不,但我了解我的女儿们。我有四个女儿,你已经亲眼见过,她们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了解她们。”

他不再说话,用手捋了一下胡子。他一直等到灰色母马在那狭窄的后院里熟练地转过身去,才又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茜多,我的妈妈,并不喜欢这个经常会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故事。有时她激动地谈起比纳德先生,便会恶狠狠地叫他“堕落的鳏夫”,有时她会去评论,之后说着说着就脸红了。

“他们的房子收拾得很好。最小的那个女儿的孩子的眼睫毛那么长。后来有一天我又看到她,她正站在门口台阶边给孩子喂奶,那样子真迷人。我在说什么呢?当然,如果知道事情真相的话,这一切会很可恶。”

她睡着了,不耐烦地要解开缠在身上的钢链和挂着她的两副眼镜的黑色绳索。

“要知道,”她又开始说道,“古代的族长们……”

但是她突然意识到我只有十五岁半,便不再继续说了。

[1]1英尺=12英寸=0.304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