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章(第2/4页)

格扎维埃尔不回答。

“如果您愿意,我在您以前先去见他。我试着向他做解释。”

“不。”格扎维埃尔粗暴地说,“你们的那些事我受够了。我不愿意去。”

“您宁愿决裂。”弗朗索瓦丝说,“再考虑考虑吧,您将导致的后果就是决裂。”

“活该。”格扎维埃尔说,一副命中注定要倒霉的样子。

弗朗索瓦丝用手指折断了一根铃兰花茎。从格扎维埃尔那里什么也得不到,她的怯懦更加重了她的背叛。但如果她以为能逃脱皮埃尔,那她想错了,他能在半夜三更来敲她的门。

“您说活该是因为您从来不严肃地正视未来。”

“哼!”格扎维埃尔说,“不管怎样,拉布鲁斯和我,我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她把两手伸入头发,使两边太阳穴裸露出来,脸上充满仇恨和痛苦的表情,半咧开的嘴巴像一个熟透水果的裂口,在太阳下,神秘而有毒的果肉正爆开在张着的伤口中。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格扎维埃尔觊觎的是整个皮埃尔,既然她不能与他人共同拥有他,她便放弃他,把愤怒和怨恨发泄在弗朗索瓦丝和他身上。

弗朗索瓦丝缄默不语。她曾决心为格扎维埃尔进行战斗,但格扎维埃尔使这场战斗变得很艰巨。格扎维埃尔的嫉妒心理因被皮埃尔揭露而未起到作用,但其激烈程度却丝毫未减。只有当她成功地把皮埃尔的身体和灵魂全部占有时,她才可能给予弗朗索瓦丝一点点真正的温情。

“米凯尔小姐有电话。”一个声音喊道。

弗朗索瓦丝站起来。

“说您接受了。”她恳切地说。

格扎维埃尔用哀求的眼光看了看她,然后摇摇头。

弗朗索瓦丝下了楼梯,走进电话间,拿起听筒。

“喂,我是弗朗索瓦丝。”她说。

“那么,”皮埃尔说,“她来不来?”

“还是老样子,”弗朗索瓦丝说,“她太害怕了。我没有能够说服她。当我提醒她你最终会同她决裂,她愁得要命。”

“好吧。”皮埃尔说,“少不了有她的好处。”

“我做了我所能做的。”弗朗索瓦丝说。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皮埃尔说,但他的语气很冷淡。

他挂上了电话。弗朗索瓦丝回来坐到格扎维埃尔身边,她用轻快的笑容迎接她。

“您知道,”格扎维埃尔说,“没有一种帽子像这顶小小的窄边草帽那样适合于您了。”

弗朗索瓦丝不自信地笑了笑。

“您总是为我选择帽子。”她说。

“格雷塔用眼睛盯着您,气恼得要命。当她看见另一个女人和她一样高雅,会把她气病。”

“她有一身很漂亮的西服。”弗朗索瓦丝说。

弗朗索瓦丝感到几乎卸去了包袱。命运已注定:格扎维埃尔执意拒绝她的援助和劝告,使她从确保格扎维埃尔的深深焦虑中解脱出来。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露天座,浅色大衣、薄上衣、草帽已经开始悄悄地出现。突然,她像往年一样热烈地渴望阳光、翠绿以及在山坡上锲而不舍地攀登。

格扎维埃尔带着讨好的微笑偷偷地看了看她。

“您看见第一次领圣体的人了吗?”她问,“多伤心啊,这个年龄的女孩,胸脯跟小牛肝那么大。”

她好像想把弗朗索瓦丝从令人苦恼的焦虑中拽出来,这些焦虑与她无关。她全身给人一种无忧无虑、天真善良的宁静感。弗朗索瓦丝顺从地看了一眼正穿过广场、穿节日盛装的一家人。

“人家让您去参加过第一次领圣体了吗?”她问。

“我参加了。”格扎维埃尔说。她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我要求在我裙子上从上到下都绣上玫瑰花。我可怜的父亲终于让步了。”

她一下子停住了说话。弗朗索瓦丝随着她的目光方向看见皮埃尔正在关一辆出租车的门。她怒火中烧。皮埃尔忘记他的诺言了?如果他当着她的面和格扎维埃尔谈话,他将不可能佯装出对他可耻的发现保守秘密。

“你们好。”皮埃尔说。他拉过一把椅子,泰然自若地坐下。“好像您今晚还没有空。”他对格扎维埃尔说。

格扎维埃尔仍然傻呆呆地看着他。

“我想应该避免阻拦我们约会的厄运。”皮埃尔很友好地笑了笑,“三天来,您为什么躲着我?”

弗朗索瓦丝站起来,她不愿意皮埃尔当着她的面戳穿格扎维埃尔,她感到他表面虽彬彬有礼,可他的决心是毫不留情的。

“我觉得你们解释时我最好不在。”她说。

格扎维埃尔抓住了她的胳臂。

“不,您留下。”她以微弱的声音说。

“放开我。”弗朗索瓦丝温柔地说,“皮埃尔要对您说的话与我无关。”

“您留下,要不我走。”格扎维埃尔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就留下吧。”皮埃尔不耐烦地说,“你看她快歇斯底里发作了。”

他转向格扎维埃尔,他脸上已经没有和蔼可亲的痕迹了。

“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怕我怕到这种程度。”

弗朗索瓦丝又坐下来,格扎维埃尔放开了她的胳臂。她咽了口唾沫,看来又恢复了她的全部尊严。

“我没有怕您。”她说。

“好像是怕我的。”皮埃尔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格扎维埃尔的眼睛。“再说,我能向您解释为什么。”

“那就别问了。”格扎维埃尔说。

“我喜欢从您嘴里了解到。”皮埃尔说。他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她说:“您害怕我看到了您心里,并公开对您说出我看到的。”

格扎维埃尔的脸很紧张。

“我知道您一脑袋肮脏的想法,我讨厌这些,我不愿意知道。”她厌恶地说。

“如果您所引起的思想不干净,这不是我的错。”皮埃尔说。

“不管怎样,为您自己留着吧。”格扎维埃尔说。

“我很遗憾。”皮埃尔说,“但我到这儿来是专程要把它们告诉您的。”

他停顿了一下。现在他正把格扎维埃尔掌握在手心里,看来他很镇静,一想到能随心所欲操纵事态发展,他几乎感到很高兴。他的声调和笑容、他的间隙停顿都是精心设计的,因此弗朗索瓦丝有了一线希望。他所寻求的是任意支配格扎维埃尔,但如果他不费吹灰之力成功了,也许他就会免去她接受过于严酷的现实,也许他会被说服不再与她决裂。

“您似乎不再想见我。”他又说,“当我对您说我也不想继续我们的关系时,想必您会很高兴。只是我不习惯不向人们说明理由就放过他们。”

格扎维埃尔暂时的尊严一下子崩溃了。她两眼圆睁、嘴巴半开,表现出来的只是一种充满疑惑的惶恐心理。这种出自内心的不安不可能不打动皮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