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5

一开始,想到要和姬蒂一起登台,我就感到绝望。毕竟我从来没有接受过训练,没想过上台,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才华。

“不,”那天下午当我终于明白了沃尔特的意图,我对他说,“绝对不行。我做不到。你们应该最明白我会怎么出丑,而且还会连累姬蒂出丑!”但沃尔特根本听不进去。

“你还不明白?”沃尔特说,“我们盼着能让演出脱颖而出、能让人记住都有多久了?这个就是办法!双人组合!来个士兵,和他的伙伴!或者一个花花公子,和他的朋友!总之,两个可爱的女孩穿着裤子,比单个更强!你们什么时候看过这种演出?我们会引起轰动的!”

“可能会引起轰动,”我说,“如果是两个姬蒂·巴特勒在台上。但是姬蒂·巴特勒和南希·阿斯特利,一个一首歌都没唱过的服装师……”

“我们都听你唱过一千次了,”沃尔特说,“你唱得非常好听。”

“我也从来没跳过舞。”我继续说。

“噗,跳舞!也就是在舞台上走两步。半条腿的傻子都会。”

“我从来没在一大群人面前唱过歌!”

“快板!”他不以为意地说,“姬蒂可以负责唱快板!”我气恼得笑出声来,扭过头看向姬蒂。她尚未发话,只是看着我,皱着眉头,咬着指甲盖。“姬蒂,”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咬指甲盖。她看了看沃尔特,又看了看我,然后眯起了眼。

“说不定可以。”她说。

我跳起了脚。“你们俩都疯了!想想你们在说什么吧。你们家里每个人都是演员。你们住在这种连狗都会跳舞的房子里。而我几个月前还在惠特斯特布尔卖牡蛎!”

“贝茜·贝尔伍德首演之前的四个月,还在纽卡特街剥兔子皮!”沃尔特握住我的胳膊,善意地说,“南,我不是逼你,但你至少也试试行不行。你看能不能拿一套姬蒂的衣服,好好穿上试试?姬蒂,你也去帮她。然后我们看看你们俩并排站一起怎么样。”

我转向姬蒂。她耸耸肩说:“为什么不呢?”

想想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这几个月来我经手了这么多漂亮的服装,却从没想过自己试穿一下。西装和草帽都是新的,还带着清晨的朝气。在此之前我都没有想过穿姬蒂的衣服,因为它们看起来太帅了,太特别了,更重要的是,这些衣服太有姬蒂的风格了,她赋予其魔法和魅力,让我不忍亵玩。我一直在照看这些服装,保证它们的清洁,然而从未在镜前举到自己身前比试。现在我半裸着站在冰冷的房间里,姬蒂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件服装,我们的立场对调了。

我脱下了裙子和衬裙,在胸衣外穿上一件衬衫,姬蒂找了一套黑灰相间的男士礼服给我,也找了一套类似的服装给自己。她打量着我。

“你必须把衬裤脱了,”她轻声说,“不然穿在裤子里面鼓鼓囊囊的。”门关得紧紧的,但能听到沃尔特在小客厅里踱步。

我脸红了,然后脱掉衬裤,把它踢在一旁,只穿着衬衫和一双丝袜站在那里,丝袜还吊在膝盖上。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曾穿着哥哥的衣服去参加过一个化装舞会。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感觉又不一样。我赤裸的臀部裹着姬蒂帅气的裤子,我扣上扣子,感受着曾经包裹着姬蒂那个柔软部位的地方。我向前走了一步,脸更红了。我觉得自己就像第一次有腿一样——或者说,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下的两条腿。

我靠近姬蒂,把她抱住。“希望沃尔特没有等急了。”我对她耳语。实际上,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又知道沃尔特在这么近的地方等着,抱着姬蒂有一种特别的刺激。

那种感觉——以及那之后无声的亲吻——让我穿着这条裤子的感觉更不可思议了。当姬蒂松开我去审视自己的衣服时,我看着她,有些惊讶。我说:“你每天晚上都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一整个音乐厅的陌生人面前,就不觉得浑身不自在吗?”

她系上背带,耸了耸肩,“我穿过比这更可笑的衣服。”

“我不是说这衣服傻。我是说——嗯,如果我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你身边,”我又走了几步,“哦,姬蒂,我想我会忍不住吻你的!”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再掠过发际,“如果按沃尔特的计划做,你就得习惯。不然——哦,不然演出该多么怪异啊!”我笑了,但沃尔特的计划这几个字让我突然紧张得胃抽搐了一下,使我的笑声听起来虚伪做作。我盯着自己的两条腿。毕竟这条裤子对我来说太短了,我脚踝的丝袜都露出来了。我说:“这样不行吧,姬蒂?他不会真觉得可行吧?”

他真觉得可行。“哦,就是这样!”当我们终于打扮好了,他大叫一声,“哦,就是这样,你俩真是天作之合!”我从未见他这么兴奋过。他让我们站在一起,手挽手,又让我们转身,跳一遍他刚才见我们跳的舞。这期间他一直眯着眼在我们身边徘徊,摸着下巴点着头。

“当然,我们还得给你弄一套衣服,”他对我说,“确切来说是一系列服装,和姬蒂的搭配起来。”他把我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于是我的辫子落在肩上。“你的头发得弄一弄,不过起码颜色很完美,刚好和姬蒂形成对比——顶层楼座的人也不会把你俩搞混。”他眨了眨眼睛,双手垫在脑后打量了我一会儿。他已脱下了外套,穿着一件有白色低领的绿衬衫——他一向穿得很华丽——腋下都汗湿了。我问:“你这话是认真的,沃尔特?”他点了点头:“是的,南希。”

那一整个下午他让我俩都忙了起来,我们完全忘了周日的散步计划,他付了钱把等在门口的车夫打发走了。屋子里空空荡荡,我们在邓迪太太的钢琴旁,像工作日一样认真起来,只不过现在我也在唱,不仅仅是像以前那样帮姬蒂和声,而是和她一起唱。我们又唱了一遍刚才沃尔特撞见我们时唱的歌《如果我不再爱了》,但是这次太紧张了,听起来糟透了。然后我们又试了几首姬蒂的歌,那些我在坎特伯雷听她唱过且烂熟于心的歌,于是听起来好些了。最后我们试着唱了一首新歌,是那时流行的西区歌曲之一——唱的是主人公漫步于皮卡迪利,口袋里装的都是金镑,路过的所有女士都朝他微笑眨眼——甚至现在的男装丽人还在唱这首歌。但这首歌是我和姬蒂先把它唱红的。那天下午我们一起练习这首歌,把歌词里的“我”都改成了“我们”,我们手挽手,在地毯上漫步,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和谐,嗯,听起来比我之前想象的要美妙得多,也有趣得多。我们唱了一遍,又唱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一次比一次自在、欢快,也越来越不确定沃尔特的计划是否愚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