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女冒险家 第二十四章 迷人精

特蕾西在伊顿广场的房子是一个避风港。这里是伦敦最漂亮的地区之一,一幢幢古色古香的乔治式别墅,门前是一座座花木葳蕤的私家花园。保姆们身穿浆洗得笔挺的制服,推着标志主人地位的各式童车,沿着砂石小道散步。孩子们四下玩耍着各种游戏。我想念艾米,特蕾西想。

特蕾西沿街而行。这些街道都是传说中的古老的街道。她采购了一些蔬菜水果,又走进伊丽莎白大街上的一家药房;那些小店铺门前花摊上摆放的鲜花,五彩缤纷,一应俱全,使她赞叹不已。

特蕾西应该向哪些慈善团体捐款,应该会见哪些人,这些都由冈瑟·哈托格一手安排。她与有钱的公爵约会,也与破落的伯爵交往,向她求婚的数不胜数。她年轻、漂亮、有钱,而且,又显得脆弱。

“人们都觉得你是个唾手可得的尤物,”冈瑟哈哈大笑着说,“你的表现太好了,特蕾西。你现在安顿下来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所要的一切。”

的确如此。她在欧洲各国都有稳定的存款,在伦敦有房子,在圣摩里兹有别墅。她梦寐以求的都已得到,只有一样欠缺:分享这一切的伴侣。特蕾西思量着她满可以得到的那种生活,找一个丈夫,生一个孩子。她还可能过这样的生活?她对任何男人都不能暴露自己的真相,然而她又不能隐瞒自己的过去、永远生活在谎言之中。她扮演了一个又一个角色,她现在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绝不能再过那种她曾经过过的日子。没什么,特蕾西倔强地想。世上有那么多人都感到孤独。冈瑟说得对。我已经有了一切。

第二天晚上,她举行了一次鸡尾酒会,这是她从威尼斯回来以后的第一次。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冈瑟对她说,“你举办的晚会是伦敦最热门的。”

特蕾西天真地说:“您只要看看我的发起人是谁。”

“哪些人要来参加晚会?”

“所有的人。”特蕾西告诉他。

所有的人中竟包括一位特蕾西不曾想到的客人。她邀请了霍华思男爵夫人,一位年青漂亮的爵位继承人。男爵夫人到这时,特蕾西起身相迎。可是,不等问候的话语出口,特蕾西愣住了。与男爵夫人同来的竟是杰夫·史蒂文斯。

“特蕾西,宝贝儿,我想您一定不认识史蒂文斯先生吧。杰夫,这位是特蕾西·惠特尼夫人,女主人。”

特蕾西木呆呆地说:“您好,史蒂文斯先生。”

杰夫握住特蕾西的千,似乎握的时间过长了一点。“特蕾西·惠特尼夫人?”

他说。“当然认识!我是您丈夫的朋友。我们一起在印度待过。”

“有这么凑巧的事!”霍华思男爵夫人惊叫起来。

“奇怪,他可从来没提起过您。”特蕾西冷冷地说。

“他真的没提过?太令人吃惊了。有趣的老家伙。可惜呀,他非走自己的路不可。”

“啊,怎么回事?”霍华思男爵夫人问。

特蕾西瞪了杰夫一眼。“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杰夫不无责备地说。“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在印度被绞死的。”

“巴基斯坦。”特蕾西绷着脸说。“我想起我丈夫的确提起过您。您夫人好吗?”

霍华思男爵夫人望着杰夫。“你从来没说起过你结过婚,杰夫。”

“赛西莉和我离婚了。”

特蕾西甜甜地微笑着。“我指露丝。”

“啊,那一个妻子。”

霍华思男爵夫人大惊失色。“你结过两次婚?”

“一次,”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和露丝取消了婚约,那时我们都很小。”他说罢想要离去。

特蕾西又问:“不是还有一对双胞胎吗?”

霍华思男爵夫人惊呼:“双胞胎?”

“他们跟他们的母亲住。”杰夫对她说。他看了特蕾西一眼。“能跟您一起交谈真是太高兴了,惠特尼夫人,不过,我们可不能让您站在这儿脱不了身。”他握住男爵夫人的手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特蕾西在海螺商场的电梯口又碰到了杰夫。商场里熙熙攘攘,顾客如潮。特蕾西来到商场二楼。当她离开电梯时,突然转身面对杰夫,大声而清晰地说:“对了,你究竟如何从那次道德谴责中挣脱出来的?”

电梯门关上了,杰夫挤在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中,面对他们射来的虎视眈眈的目光,真恨不得哪儿裂一道缝让自己钻进去。

这天晚上,特蕾西躺在床上又想起杰夫,她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他真是个迷人精。一个歹徒,一个讨人喜欢的歹徒。她实在弄不懂他和霍华思男爵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又明明知道他和霍华思男爵夫人的关系。杰夫和我是同一类人。特蕾西想。他俩谁也不可能安顿下来。他们过的这种生活太令人兴奋、激动,太值得了。

她的思绪又转向下一步要采取的行动。这一次要去法国南部,这又将是一次挑战,冈瑟告诉她,警方正在追查一个团伙。她坠入梦乡,唇边挂着一丝微笑。

丹尼尔·库珀在巴黎的宾馆里读着特里南检查官给他的报告。此刻已是清晨四点,他已经翻来覆去地把这些报告研究了好几个小时,试图把这些盗窃案和行骗案糅合在一起,理出一个头绪。这些勾当中,有些是库珀熟悉的,有些却不然。正如特里南检查官所说,这些案件中的受害者都是声名狼藉之徒。这个作案团伙显然认为自己是一群罗宾汉,库珀想道。

报告终于要看完了。桌上还剩下三份。最上面的一份抬头标着布鲁塞尔。库珀翻开卷宗,扫了一眼报告内容。价值二百万美元的珠宝,从一个比利时股票经纪人范·茹逊的墙壁保险柜中不翼而飞,而这位范·茹逊先生过去曾参与一些可疑的金融交易活动。

主人外出度假,房内空无一人,而且——库珀突然悟到什么,心跳也加快了。他又从头读起,逐字逐句地揣摩。这件案子与其他案件有一处明显不同:盗贼触发了警报器,警察赶到时,一个身穿薄如蝉翼的睡裙的女人,来到门口迎候。她的头发掖在一顶睡帽里,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冷霜。她自称是范·茹逊家的客人。警察深信不疑。然而当警察回过头来向离家的主人查询时,那女人与珠宝一起失踪了。

库珀放下卷宗。逻辑,逻辑。

特里南检查官开始不耐烦。“你错了。我告诉你,一个女人犯下所有这些罪行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们有办法查出来。”丹尼尔·库珀说。

“怎么查?”

“我们不妨用电脑将最近发生的同一类型案件的时间、地点逐一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