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女冒险家 第三十章 神机妙算(第4/4页)
胡安·戴尔盖多是普拉多博物馆艺术品复原室的总管,他把《港口》放上一个特制的木架,克里斯蒂安·马恰达在一旁看着。
“我希望你把签名检验一下。”馆长对他说。
戴尔盖多克制住自己的惊讶。“是,馆长先生。”他用一个小棉花球蘸了异丙醇,搁在画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又用一个棉花球蘸了轻油做中和剂。
“我准备好了,先生。”
“开始吧。要小心!”
马恰达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呼吸有点困难。他看着戴尔盖多夹起第一个棉花球,轻轻地抹在戈雅签名的G上。紧接着,戴尔盖多又夹起第二个棉花球,中和刚才涂过的异丙醇。防止浸润过深。两人细细察看画面。
戴尔盖多皱皱眉头。“对不起,我说不准。”他说。“我得用一种更强的溶剂。”
“用吧。”馆长指示道。
戴尔盖多打开另一个玻璃瓶,将二基盖醇倒在一个棉花球上。他夹起棉球抹在签名的第一个字母上,随即又用第一个棉球中和。房间里充满了化学溶剂刺鼻的气味。克里斯蒂安·马恰达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戈雅签名的G字渐渐隐去,清晰地露出一个L。
戴尔盖多转身看着他,脸色苍白。“我要——要不要继续?”
“要,”马恰达声音嘶哑地说,“继续。”
涂上溶剂以后,戈雅的签名一个个字母慢慢地隐去,卢卡斯的签名显现出来。每一个字母都像拳头一样,直捅向马恰达的肚腹。他,世界上一个重要博物馆的头头,竟然被欺骗了。博物馆的董事会将听说这件事,西班牙国王将听说这件事,全世界都会听说这件事。他完了。
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办公事,给亨利·韩德尔挂了一个电话。
他俩坐在马恰达的办公室里。
“您说对了。”馆长心情沉重地说。“是卢卡斯的。这消息一传开,我就会沦为笑柄。”
“卢卡斯欺骗了许多行家,”韩德尔安慰他说,“我只是碰巧对他的伪作有一点儿兴趣罢了。”
“那幅画我花了三百五十万美元。”
韩德尔耸耸肩。“您能索回这笔钱?”
馆长绝望地摇摇头。“我是从一个寡妇手上买来的,她说这幅画是她丈夫祖上传下来的。如果我控告她,这件事将在法庭上没完没了地争论下去,全社会都会议论纷纷。这博物馆中的每一幅藏画都会被怀疑是赝品。”
亨利·韩德尔苦苦思索着。“的确没有必要公之于众。您为什么不向您的上司作一番解释,然后悄悄地把这幅卢卡斯的画脱手?您不妨把这幅画送到索斯比或克里斯蒂,让他们帮您拍卖掉。”
马恰达连连摇头。“不行。这等于让全世界都知道真相。”
韩德尔的眼睛猛然一亮。“算您走运。我有位主顾可能愿意买卢卡斯的画。他专门收藏这些画。他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能打发掉这幅画我当然很高兴。但愿我永远不再看见它。珍品中的伪作,我甚至愿意白送。”他忿忿然补充道。
“这倒不必。我的主顾可能愿意付您——大概五万美元吧。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您可帮了我的大忙,韩德尔先生。”
在匆忙召开的董事会会议上,大吃一惊的董事们一致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普拉多馆藏的一幅珍品是伪作的消息。大家同意,尽可能不加张扬地、而且尽快地把这幅伪作处理掉才是上策。身着深色西服的董事们默默无言地相继走出会议室,谁也没搭理马恰达,他独自站在一旁,焦急万分,浑身冒汗。
当天下午便拍板成交。亨利·韩德尔去了一趟西班牙银行,带回一张五万美元的信用支票,卢卡斯的那幅画则用很不起眼的亚麻布卷成一卷,交给了他。
“如果此事张扬出去,董事会会十分不安的,”马恰达谨慎地嘱咐道,“不过我已向他们担保,您的主顾是一位守口如瓶的人。”
“这一点,您尽管放心。”韩德尔保证。
亨利·韩德尔一出博物馆,就叫上一辆出租汽车,直奔马德里北端的居民区。他带着画来到一幢公寓楼房的三楼,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特蕾西。她身后站着凯撒·波莱达。特蕾西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韩德尔,对方露齿一笑。
“他们迫不急待地想尽快脱手!”亨利·韩德尔用不冷不热的嘲讽表现心头的喜悦。
特蕾西拥抱他一下。“快进屋。”
波莱达接过画,摊在桌上。
“现在,”驼背说,“你们将看到一个奇迹——戈雅重见天日。”
他摸出一瓶薄荷脑酒精。瓶盖一开,屋里立即充满了刺鼻的气味。特蕾西和韩德尔在一旁观看,波莱达将酒精溶液倒在一团棉花上,轻轻地将卢斯卡的签名一点点擦去。慢慢地,卢卡斯的签名退去了,露出下面戈雅的签名。
韩德尔看得目瞪口呆。“太棒了!”
“这是惠特尼小姐的主意。”驼背承认。“她问我有没有办法用一个假签名覆盖住原作者的签名,然后再用原作者的名字盖住假签名。”
“是他想出具体该怎么办的。”特蕾西笑着说。
波莱达谦虚地说:“其实简单得要命。一共不消两分钟。关键在于我用的颜料。首先,我用一层精制法兰西无色上光油将戈雅的签名盖上,起保护作用。接着,我用丙烯酸快干颜料写上卢卡斯的名字。然后,我再涂一层淡淡的油画用清漆,在上面用油彩写上戈雅的名字。当最上层的签名被擦掉,就露出卢卡斯的名字。如果他们再进一步,藏在最下面的戈雅的真的签名就会被发现。当然,他们没有发现罢了。”
特蕾西递给他们每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我要好好感谢二位。”
“什么时候您需要艺术品鉴定师?”亨利·韩德尔朝她眨眨眼。
波莱达问:“您计划如何把这幅画带出国去?”
“我将叫一位信差到这里来取。您等他来吧。”说罢,她与两人握手告别。
返回里兹宾馆途中,特蕾西简直欣喜若狂。一切都是一个心理学的问题,她想。一开始,她总认为从普拉多偷画是不可能的,因此她必须引导他们上当,使他们自己觉得应该把它打发掉。特蕾西想到当杰夫得知他智斗失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脸色,情不自禁放声大笑。
她在宾馆中等待信差的到来。信差到后,特蕾西给波莱达挂了一个电话。
“现在信差在我这儿。”特蕾西说。“我让他来取画。他……”
“什么,您说什么?”
波莱达惊呼。“半小时之前,您的信差已经把画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