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的预感4(第2/2页)

“盖狗屋。我绝对画不出狗屋的设计图的,连想都不敢想。”

“一旦把狗领来,不会也会了。否则这么麻烦的事,我根本不会想得到。”哲生指着并排放着的木板说。

“那倒也是。”

哲生开始拉锯,我的话被那刺耳的声音淹没了。我站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院子里。

“弥生,快来帮帮忙。”

妈妈一见我就招呼我过去帮忙。草坪已经修整得很整洁,呼吸着倾泻而来的阳光。母亲正在掘一个坑,准备把树从大花盆里移植过去。

“好啊好啊。”

我答应着朝母亲走去。母亲擦着汗笑着说:“说要放一间狗屋,所以院子里的树木也要重新布局呢。”

“房子修整过以后,院子好像也焕然一新了。”我说。

温煦而透明的阳光照在房子新漆的浅褐色外墙上。经母亲的手整理以后,院子里的树木宛如施过魔法一般各得其所开始呼吸起来。母亲从花盆里取出树木,细心地剥去树木根部的泥土,手上和脸上沾满泥土,劳动时她那白皙的面颊显得是那样愉快。我一边拔着杂草,一边望着远处窗玻璃背后、正在房子里搭建狗屋的哲生。看他那副神情,做得真是很认真啊!

“这孩子,从早晨七点起就这么认真地在搭建狗屋了。”母亲见我望着哲生,便说道。

“小狗都还没有到呢。”我笑了。

“的确,等到了以后再搭就太迟了。”

母亲也笑了。哲生不知道我们俩在院子里看着他,依然埋头锯着木板、敲着钉子。正因为听不见他干活的声音,所以他的神态就像是画中的一幅美景,我和母亲站在散发着全新气息的草坪上,久久地注视着他。

“这天气很古怪啊,一会儿晴天,一会儿转阴。”

母亲抬头望着天空。的确,那天下午的天空呈现着奇异的色彩,发光的云彩层层叠叠,倾泻下来的金黄色的光时而忽地变得阴郁,使草坪变成暗绿色。

“现在是梅雨季节呀。”

我说着又开始干起活来。房子空着的那段时间里,院子里杂草疯长。这种简单的作业可以让人全身心地投入。不久,雨滴突然稀稀拉拉地掉在敏捷劳作着的手上。

“呀,你父亲出去时没有带伞,没关系吧。”

不远处母亲继续在给树木挪地方,她说着站起身来。从亮晃晃的天空中倾倒而下的大颗雨珠,使母亲的表情显得非常不安。

“马上就会停的。”我安慰道。

“到这里来避一会儿雨,会淋湿的!”

母亲蹲在一棵茂密低矮的树下向我招手。雨着实下得越来越猛烈,一眨眼工夫天空也被一层暗淡的灰色覆盖了。我跑去躲到母亲身边。我们弯腰蹲在绿叶底下,躲避雷阵雨一般浇淋地面的雨滴。哲生在房子里吃惊地抬头望了望天空,向我们挥了挥手。

“呀!头发全淋湿了。”我说道。

“弥生,有件事想问问你……”母亲一本正经地喊着我的名字,却并没有转过脸来看着我。

“什么事啊?”我望着母亲。母亲望着我的目光中稍稍流露出犹豫。这是她为某件事担忧时的神情。哲生第一次有女朋友的时候,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因为过度劳累而倒下的时候,母亲都是用这样的表情呼唤我的名字。每次我都会感到一阵奇特的心虚,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得过母亲。我以一种仿佛被悠远而无声的家族史所吞没的心情,等着听母亲下面的话。

“弥生,待在那边房子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怪事?”母亲问。

“你说那边的房子,就是指上次我们租的房子?”我惊讶地问,“没、没什么特别的呀!”

“你在骗我吧。你一直怪怪的,很没生气的样子。搬到这里来以后,也一直无精打采的。还有那天晚上……你在洗澡的时候还大声喊叫起来,你还记得吗?”

“那是因为洗澡水里漂着一条鼻涕虫……”我想掩饰过去,但不知道怎样才能自圆其说。

“你在说谎。你这个人会害怕鼻涕虫吗?从那以后,你就变得有些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直言不讳地问。天空乌云密布,光和灰色构成离奇的花纹,漏下倾盆大雨。草坪被雨淋湿后渐渐呈现出浓郁的绿色。

“嗯,其实吧,我……”我狠狠心说道,“我看见幽灵了。”

“幽灵?”母亲脸色陡变,望着我。

“嗯。是的。好像幽灵似的东西。”我说道。

……房子改建期间,我们在隔壁镇上靠近车站的小巷里,借住一间快被拆掉的破房子。说起来,原本是因为春天里哲生的房间漏雨厉害,怕影响他考试复习,一家人说起翻修屋顶的话题,不知不觉地发展成了全面改建,所以仓促间我们只能找到这样一间破房子临时应急。反正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能够应付过去,于是四个人就慌忙搬过去住了。

但是,那房子也太可怕了。一幢平房,只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厨房,而且浴室设在房子的正中央。也许里面的房间是后来补建的,但房子的结构也太离奇了,无论从里面的房间去哪个房间都必须经过浴室。而且整个浴室就是一件古董,旧瓷砖不是褪色就是脱落,还有缝隙,风从外面咻咻地钻进来,最要命的是还漏水。所以洗澡时必须四个人紧接着洗,否则浴池里的洗澡水会漏光。当然,如此不方便的生活也是很新鲜的。整个家庭的情感反而变得更为密切,大家都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