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

年轻男人喜欢说女人想被强奸;毫无疑问,他们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减轻他们向女人施加压力的负罪感,但他们也说对了一点点。同米拉一样内心纠结的年轻女人,在面对两难困境时,有可能就对暴力的解决方法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可她们想象中的强奸是像《源泉》中那样的:它源于激情和爱,并没有像贾斯汀的身体所遭受的那种鞭笞与折磨。没有骨折,没有伤痕,也没有组织损伤。不会产生任何恶果的行为,就像用橡胶做箭头的箭,多么可笑;就像儿童看的动画片,里面的猫或熊或者其他什么动物,死了一遍又一遍,却总能起死回生。我们总假设自己可以反悔,这让我们不必像清教徒般严格自律而一本正经地对待所有事情。

不管怎么说,性对于年轻人来说,是非常单调的。瓦尔曾说,它在年轻人身上就是浪费。她说,他们是欲望最强的,也是最无能的。我说,她是萧伯纳的书看多了。她甚至笑都不笑一下。她把刚才的话修正了一番:老实说,男人的欲望是最强烈的;而女人,不管是出于害怕还是生理原因,在三十几岁以前,欲望是达不到最强的。她认为,是大自然造就了奇怪的人类,它让年轻的男人强奸年轻的女人,使她们怀孕,然后一走了之,就像希腊神话中诸神的所作所为。然后,女人生下孩子,独自抚养他们。到三十几岁的时候,年轻女人开始“性致勃勃”——如果她能活到这个年纪的话,这时,男人们就觉得害怕了。男人们对女人的报复嗤之以鼻,把她们当成碰不得的孩他妈、蛇蝎、魔女和女巫。到了这时,大多数年龄稍大一点儿的男人已经死于冒险或纵欲过度,所以年龄稍大点儿的女人就去引诱年轻的男人,但她们不会像年轻男人对待女人时那样使用暴力。她说,理想的婚姻,是筋疲力尽的中年男人配年轻的女人,或者中年女人配年轻男人。年轻女人怀了年轻男人的孩子,年长的男人接替过来照顾她,让她不至于忍受性需求无处满足的日子,在做爱的时候,他们也能控制得好一些,至少还能带给她一点儿快感。等到她年龄再大一点儿,老家伙一命呜呼了,她就放孩子们出去,再带回一个能带给她性满足的、还在艰难学习的年轻男人,然后将她这么多年来从老家伙身上学到的东西教给他。

晚上,瓦尔会讲很多这样的事来逗我们,但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至少和当下的社会规则一样合理。我说,主要问题是年轻女人要抚养孩子。这不同于农耕时代,那时女人可以一边种庄稼,一边带孩子。她说,如果一个社会需要孩子,就得像投资枪支弹药一样投资他们。她还说,投资他们就意味着给他们多一点儿重视,少一点儿溺爱。

不管怎么说,年轻女人的某些行为确实可称为挑逗,男人则认为这种行为完全是冲着他们来的。毫无疑问,当房间里出现一个对我们有性吸引力的人时,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增加几许美好、几分魅力和几分热情。我也常见到年轻的男人这样,他们红着脸,眼睛发亮,却没有人说他们想被强奸。如果进行到一半,他们想退出了,也没有人说他们是男挑逗狂[32],那个失望的女人还以为全是她的错。交配游戏就像某种可怕而精彩的舞蹈一样复杂,比如说,充满阳刚气的弗拉明戈舞。或许,在过去,那些被称为贴身保镖的女孩来跳这种舞会更容易些,那些女孩能像男孩一样自由,快乐,大大咧咧,不用顾及结果。现在,我们有了避孕药,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即使它或许能帮到可怜的米拉。她无法理智地走出困境,因为无论哪种选择都不可靠。就像在一所着火的房子里,身后是大火,前方是两扇窗,其中一扇的下面是几个消防员扯着一块巴掌大的帆布,另一扇窗的下面是肮脏的哈得孙河。遇到这种情况,你能做的,只能是闭上眼睛,纵身一跃。你无法理智地判断是不是只有走廊着火,是否可以逃到后面的楼梯去,也无法判断是跳到水里更安全,还是跳到帆布上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