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9

米拉的朋友们也有了一些变化。葆拉和布雷特离婚了,她后来又嫁给了一个很像布雷特的人,只是比布雷特更活泼些,而且比布雷特有钱多了。罗杰和桃瑞丝也离婚了。桃瑞丝过得很不好,她在一个州政府机关工作,整天打印文件。萨曼莎高兴地宣布,她在家里待烦了,找了一份工作。米拉感到震惊。萨曼莎的孩子休吉才三岁,就连弗勒也才是个六岁的小孩。她认为这样做太过于贪心。萨曼莎不再染发,脸颊上也不再扑腮红,可她走路的样子仍然像一个机器娃娃。他们家的问题层出不穷。萨曼莎上班时,弗勒在学校生病了,发高烧,不得不让邻居帮忙照顾。萨曼莎将休吉也交给同一个邻居照顾,结果休吉从树屋里掉下来,摔断了手腕。萨曼莎赶到医院签家属同意书之前,他在急诊室里受了几个小时的罪。听到这些,米拉撇了撇嘴。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全都是因为萨曼莎不在家。如果她安安分分在家带孩子,事情就不至于发展成这样,甚至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米拉自己是绝不会让自己三岁的儿子在树屋里玩的。每当萨曼莎打电话来,告诉米拉最近又出了什么祸事,她总会冷冷地批评她。

肖恩和奥利安搬到了巴哈马群岛,据她信上所说,肖恩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们在那里买了一艘小船,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玛莎又回到学校去了。一开始她只是旁听生,后来因为成绩好,被录取为全日制学生。她说,她想当一名律师。听到这话,米拉又撇了撇嘴,简直太荒唐了,诺姆也这样认为。待玛莎完成学业时,她都已经三十七八岁了,谁肯聘用一个没有经验的中年女律师呢?诺姆对米拉保证,玛莎连法学院也进不了。米拉是相信这点的。她只需看看自己周围的情况,就知道诺姆说的是实情。最后米拉说“嗯,只要她高兴就好”,掩饰了她不高兴的真正原因——身边的朋友已经没剩几个了。大家都在工作、学习,或者已经离开。她只能在偶尔一次的晚间聚会上见到她们。后来,有一件事打破了这种局面。

那是莉莉的主意。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她的朋友桑德拉和杰拉尔丁也是,所以大家何不一起聚聚,再叫上以前的那群人,大家一起去打保龄球如何?玛莎和乔治、萨曼莎和辛普、米拉和诺姆、莉莉和卡尔,还有新加入的两对夫妇,他们都是卡尔和莉莉的老朋友。这听起来很不错,大家一致赞同。

没轮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就站在球场外聊天,还从吧台点了很多饮料。米拉很高兴见到他们。萨曼莎的状态让她很吃惊,她看上去紧张又疲倦,可嘴里却说个不停,就像她曾经唠叨家里发生的灾难。辛普还如往常一样,以谄媚而故作亲密的方式表现着他的圆滑。他很快灌下了两杯马丁尼酒,但他喝酒从来不会脸红。玛莎看上去很高兴。她小巧玲珑,有着瓷白的肌肤和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她的样子很甜美,或许正因为这样,她才容易大惊小怪。

“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她正在笑乔治,“那个浑蛋!我告诉他放错了,他偏不听,他也不再退回去看看!就像瞎了眼的白痴一样,还在继续干!等到他发现镶板倾斜得都快和楼梯扶手平行了,他才停下来。天哪!”她笑着说,“结果,每块都斜了很多。我就朝他嚷嚷,可是,嘿,那个男人太没用了。”

乔治坐在那儿看着她,面无表情,但萨曼莎不太喜欢玛莎批评人的方式。如果是像平常一样的笑声,或者用更缓和一点儿的语气,这也许会是个有趣的故事,可是玛莎的笑声中有太多真实的愤怒,她的措辞也太激烈了。

“噢,好了。”突然传来萨曼莎安慰的声音,“乔治是一个诗人,又不是木匠。辛普连灯都挂不好,最后还得叫我父亲出马。还记得吗,辛普?”她转向他,欢快地说。

“萨曼莎,其实我自己能挂好的。是因为休吉,他总是把螺丝钉拿走,又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得了吧,辛普!”

“是真的!”他几乎是在哀诉,“你做什么那孩子都会捣乱。”

“唉,至少乔治还尝试过,”米拉生硬地说,“诺姆根本管都不会管。上周,我还是自己把百叶窗穿起来的。诺姆就坐在那儿看球赛。”

“呃,米拉,他每天都要工作嘛。”卡尔懒懒地说。

“你以为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她尖锐地反驳道。

卡尔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继续说:“这样一来,他就能一边看球赛,一边看你的屁股。”

乔治避开了这场由他的毛病引发的谈话。他总是尽量不和人交谈,要说话也是跟女人说。乔治在一家大公司做无名的工作。他业余时间会写诗,但从没拿给任何人看过。他把阁楼简单修理了一下,把他收集的那些神秘的书放了进去,他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他们有两个孩子和一辆开了九年的破车。玛莎每次坐上去都会边踢边骂。男人和女人都觉得乔治很奇怪,因为他从不站在厨房里谈论足球和汽车。他总是和女人们坐在一起,有时候会和她们聊天,但更多时候一言不发。他曾经对米拉坦言自己更喜欢女人,说她们更加活泼、有趣和敏锐,她们会和别人打成一片,而男人就不会。每次和乔治聊天,他都会把话题引向某个神秘的教义之类的东西。他可以讲上几个小时的卡巴拉[17]或者《吠陀经》[18]。没有人会对此感兴趣,也没有人会听。如果从这些还看不出他一点儿都不像男人,那么,还有他瘦小的身材,像挂在铁丝衣架上的软料衣服似的无精打采。他颤颤巍巍,膝盖弯曲,看起来总是一副要跌倒的样子。米拉觉得他简直像是羞于拥有一具躯体,而他沉浸在他的“研究”中时,甚至会忘了这具肉体的存在。不过,乔治喜欢跳舞,而且跳得不错,玛莎常说,他还是个性爱高手。

“你该和乔治试试的,”每当米拉抱怨她和诺姆的性生活时,玛莎就会说,“我说真的。他的床上功夫很棒。”这时,米拉会略带狐疑地盯着她。她从没听一个女人这么说过自己的丈夫。“如果说我们的性生活有什么问题,那都是我的缘故。”玛莎坚持说,“我们做爱的感觉很好,只是我到不了高潮。”

“自慰呢?”

“不能,自慰也不能。不管怎样,就是到不了。不过,乔治倒是乐意花上几个小时来帮我,他甚至很高兴能帮我。但还是没用。我想我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轮到米拉和玛莎之后,她们就去打球,回来后远离人群,两人单独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