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6(第2/2页)

我们到了公地,漫无目的地穿过去,看上去像有几百万人。我们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在草坪上休息。阳光很温暖,空气很柔和,草木青翠。指挥台上的人在唱歌、演讲,可我们听不到。我们就坐在那儿,面面相觑。只有几种可能: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们会把我们杀死在这儿;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我们;或者,我们聚集在这儿,就能让他们住手,住手,住手!可是,我们谁也不相信最后一种可能。但我们都希望去相信。我们坐在那儿,看着刚到的人,他们有的手持越共的旗帜,有的举着毛泽东的画像,有的举着写有华盛顿、尼克松和“老魔鬼”军工复合体罪行的标牌。没错,魔鬼都有其生存之道。我们大多数人都保持沉默。奴隶之间是谈不上相互尊重的。在那一天,我们当中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就像奴隶——那些活着的和想活下去的人,他们的政府巴不得杀了他们,宁愿杀了他们也不愿听他们表达。年轻人坐在那里,无声、无力、害怕;年长的人坐在那里,忍受着关节炎、风湿痛。然后,就结束了。没有人发表演讲,我们成千上万的人就那样朝大都会运输署走去。没有人往前冲,因为没有意义。人们走着,走着,仿佛走向教堂一般,仿佛真的是朝教堂走去。过了一会儿,我们到了地铁站。我还记得当时在想,他们是怎么管理地铁系统的?站台很拥挤,但无人推搡,也无人喧哗。我们成群地走进地铁商店,买了三明治。然后,米拉、本、伊索、克拉丽莎、凯拉还有巴特一起去了瓦尔家——她们是在路上遇到巴特的。此外,格兰特和其他人也在那里。他们在瓦尔家里看电视,一个频道接一个频道地看着同样的新闻。他们一边喝咖啡,一边吃三明治,间或有一个人说:“他们必须要听,我们有那么多人。”然后,就是一阵沉默。恐怕我们想得太简单了。杀害孩子的就是他们,是他们杀害了那些黄皮肤、黑皮肤、红皮肤和白皮肤的孩子。是他们,而不是我们。我们站起来反对他们。我们证明了自己的纯洁。贫穷的我们,就算过得好,也不是因为利用了非洲或亚洲的人民;我们的友谊对美孚石油公司在安哥拉的持股,或福特公司在武器上所获的利润并没有直接影响。至少,我们希望如此。要嘲笑我们的道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都可以自嘲。可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冲击五角大楼吗?你觉得那样有用吗?如果那样就能阻止杀戮,那么我们愿意变得更贫穷,如同以前那样贫穷。

这些纷乱的问题,并没有答案。至少我不知道答案。几天后,俄亥俄州的州长在候选人初选中被打败了——那天他还派出了国民警卫队。米拉转身对着本大喊:“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全国人民都和我们看法相同!”

本平静而又冷酷地说:“他本该输得更惨的。他的所作所为反倒提升了他的知名度。”

米拉转头看着电视,脸色苍白。

但那是之后的事了。当时,他们都坐在瓦尔家的厨房里,谈论集会人群的规模、空中拍照的场面,试图估计有多少人。他们真的都围坐在那里,消磨时间,等着看十一点的新闻。他们都希望自己有发声的权利。不是希望能感觉好一点儿,因为这不可能;也不是希望觉得自己有多强大,因为这也不可能。他们希望感到自己参与了一场意义深远的行动。他们已经献上了祭品,正等待着小小的回报。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电话响了,大家都愣在那里,无人说话。瓦尔穿过大家,走到墙边,默默地接起电话。我们都听到了电话中传出的声音,因为那是一个小姑娘在尖声大喊:“妈咪,妈咪!”

“怎么了,克丽丝?”瓦尔整个身体都绷紧了。米拉注意到,她的手指绞成一团,没了血色。但她的声音还很平静。

“妈咪!”克丽丝尖叫着,“我被强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