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老九不嗜烟酒,至少没有烟瘾,只是碰到一些场合抽个一两支。今天他是想抽烟,或者说是为了抽烟而抽烟,似乎抽烟已经成了一种思考的象征,或者是释放烦恼的方式。自打他从柏林回来以后,他的烦恼越来越重了,饭店不温不火的生意比以往更加刺痛着他。临近中秋节了,饭店也挂起了彩带、灯笼,但是节庆的气氛也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格罗蒂亚大街车来人往,一年四季像集市一样繁华而喧闹,人行道上不同的脚步、不同的表情匆匆而过……老九就这样久久地、静静地凝望,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都抽到嘴苦麻木了,他还在继续抽,好像在故意虐待自己。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一粒尘埃,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也不需要在意,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其实不是,他是忘了嘴苦,只顾在心里念叨一句话了:难道我老九这辈子就这样了?

忽然一个走出商场的熟人发现了他,说了一句:“九哥,坐这儿干吗,看妞呢?”

老九应酬地一笑,看着那人走远了。

一会儿,又有一个声音叫他:“九哥,坐这儿干吗呢?”

老九闻声移过视线:“哟,是方迪呀。”

方迪说:“去店里找你,吧台说你在这儿呢,说你都坐好几天了。”

老九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就昨天坐了会儿。下午没课了?”

方迪说:“有,不很重要,逃课了。九哥,调查结果出来了。”方迪说着,将包里的文件袋拿出来交给老九。

老九非常高兴,接过来连说:“太好了,太好了。”说罢赶忙抽出来看了看,英文、中文的都有,很满意地点点头,从身下分出一份报纸说:“你坐会儿,我先看看。”

方迪也坐在台阶上。

老九看了一遍中文稿的,说:“这下有底了,一看就不是瞎糊弄的人。”

方迪问:“一万美金,你不觉得代价太高了吗?”

老九说:“我知道这事的难度,没点背景是办不来的,也办不了这么快。跟罗家的事比起来这点钱真不算什么,没准儿我那5万也能收回来呢。”

方迪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纸包递给老九,说:“这个你拿着。”

老九问:“什么?”

方迪说:“你先拿着。”

老九接过,一上手就有感觉了,说:“钱?”

方迪说:“用了2000,除了长途话费还给他们买了点小礼物,都不是值钱的,就是表个谢意。还剩8000,你点一下。”

老九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寒碜九哥?”

方迪说:“我说一万,如果是可办可不办的事,也许你觉得代价太高就放弃了。”

老九说:“那也不行!这钱也不是我一人出的,你给谁省啊?”

方迪说:“九哥,你别急呀,容我解释一下行吗?”

老九说:“你说。”

方迪说:“我不是不想拿,是不敢拿。其实我到现在都拿不准这事的深浅,话费单和购物发票我都保存了,账目清清楚楚。这事是没事则已,一旦有事,是不是以牟利为目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个深浅我还是知道的。我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人家帮我还不都是冲我爹来的,虽然我不是国家工作人员,但利用的还是公务权力,拿了你的调查费就是利用国家职权牟利,一旦有事这牟利的性质就严重了,这不是害我,是害我爹呢。”

老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你看……这……”

方迪说:“你当我愿意整天累死累活的?是没办法,我得挣钱哪,学费、房租一大堆开销呢。虽然苦点,可没后遗症,睡觉踏实。”

老九说:“其实你要亮明身份,会有很多人找上门关照你的。”

方迪说:“不说这个了,这事就这样了。九哥,你坐这儿干吗呢?”

老九说:“这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愁呗。”

方迪笑笑说:“那也不能坐这儿呀。”

老九感慨地说:“我在想啊,人家都见路不走了,我还不知道路在哪儿呢。要是罗家这事让我摊上了,我该咋办呢?说不定我会愁死呢。”

方迪说:“我的论文选题又被导师否定了,还遭了白眼,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没有哇,那就厚着脸皮硬扛呗。发愁的事谁都有,慢慢就熬过去了。”

老九笑了笑,说:“好啊,借你的吉言,慢慢熬过去。”

方迪起身说:“那我就不陪九哥聊了,明天演出,我去总会再跟指导碰个头。”

老九也站起来说:“我也得去趟商会,把文件送去。”

……

送走方迪,老九自己收起一份调查报告,然后开车去了华商会。

华商会在加拉迈北街一幢楼房的一楼,门口停着几辆车,许主席站在一辆车旁跟人说着什么,一个小伙子往车里搬东西。

老九停好车,走过来跟许主席打招呼:“老许,干吗呢?”

许主席笑道:“九哥来了。这不中秋节了嘛,给几个老关系送点月饼。”

老九走近了说:“叶子农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这不,刚拿到就给你送来了。”

许主席说:“走,屋里坐。”

进到许主席的办公室,老九把调查报告和8000美元拿出来。

许主席诧异地问:“钱没用完吗?”

老九说:“人家不挣这个钱,只收了2000成本费。”

许主席看了调查报告,说:“嗯,跟口传的差不多。行啊你,路子挺硬的嘛。”

老九说:“嗨,别提了,人家是真不愿意沾这事,也就碰上我这么个不识相的。”

许主席说:“办成了就好啊。”

老九说:“要是戴梦岩还刁难叶先生,后续资金我出了,我信他。”

许主席说:“我和老钱商量过,没冻结那12万补偿金,有点过分了。这里面戴梦岩的利益最大,真到成事的时候用钱,我看她比谁都掏得快。”

老九说:“朋友说,有人也在调查叶子农,走的是正规渠道。”

许主席说:“可能是红川方面,人家也要摸摸底呀。”

老九问:“那事怎么样了?”

许主席说:“听雪红说还不错,名单多报了5个,叶子农也没说什么。”

老九说:“这种事要放开了,那还不跟涨潮似的,要不咋叫出国潮呢。”

许主席拿出通讯录查找电话号码,一边说:“我得跟布兰迪说一声,人家出的钱,这就算有个交代了,再让他抽空把钱拿回去。”

查到了号码,许主席给布兰迪打电话,先打到布兰迪办公室,布兰迪不在,许主席这才想起是周末,又打到布兰迪家里。

那边布兰迪接到电话,很职业地问:“你好,哪位?”

许主席说:“我,老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