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普拉达(第4/5页)

“他叫你呢,”我的朋友推推我,“开个价吧。”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脑袋里轰轰地响,也不知道下面这话是谁说的:

“两千九百九十六只,那就……那就两千九百九十六万吧。”

成交!

不要走开,广告之后马上回来,后面有更好看的,再说,广告也精彩嘛。

广告一——《有种酒》:

貌似好人的老男人端坐凝望,深沉地:“有种酒……是男人的梦想。”

貌似矫健的骑士策马奔腾,激昂地:“有种酒,真不错,有种你就来喝喝!”

貌似有肌肉的猛男赤裸上身,狞笑着竖起大拇指:“真汉子,有种酒!”

貌似性感的姑娘媚眼飘飘,挑逗地:“有种吗?真有种吗?你——真的——有种吗?证明给我看啊,喝有种酒!”

一个相貌猥琐的男人正被老婆追打,满脸是伤,他逃啊逃啊,逃进了一家饭馆,女人紧紧追赶,啪啪击掌:“你还敢跑?你还敢跑?!”男人窘迫至极,抓过一瓶酒狂灌一气,突然脸色大变,腰杆挺得溜直,哐啷一声甩下酒瓶,一把揪住老婆的头发,狠狠地按倒在地。画外音:“噼啪、哎呀!”“噼啪、哎呀!”“噼啪、哎呀,我的妈呀!”食客们纷纷围过来观看,男人打够了,威严地站起身,斜着眼扫视四周,咬牙切齿地:“喝了有种酒,连我这没种的人都这么有种!”

广告二——《巨能干》:

愁眉深锁的少妇:“唉!”

忧伤的中年男人:“唉!”

愁眉深锁的少妇:“唉!”

忧伤的中年男人:“唉!”

愁眉深锁的少妇:“怎么会这样?唉!”

忧伤的中年男人:“要不……我们还是离吧,唉!”

沉默。

画外音:“为什么不用巨能干?”

两人同时抬起头:“巨能干?”

一只巨大的手从屏幕外伸进来,手上托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盒子,上书三个大字:巨能干。

少妇疑惑地:“管用吗?”

画外音:“管用!腰酸背疼腿抽筋,请服巨能干!”

男人迟疑地:“好使吗?”

画外音:“好使!服了巨能干,夜夜都狠干!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那还等什么?”

音乐起。画面切换,男人蹲踞床上,少妇依偎在他肩头。男人粗暴地:“去!给我把袜子洗了!”少妇温柔娇媚地:“是,老——公——!”轻轻巧巧地走出门,面朝观众深情地:“吃了巨能干,夜夜都不烦!”里面的男人擦掉额头上的汗,阴险地:“女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巨能干?哼!我好,她更好!”

一亿五千万的马甲

灯光全灭,音乐骤停,黑暗里寂静无声。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肩上,那是伟大的杀人公主美丽的玉手。我轻轻地抚摸着,感觉心神俱醉。不知道过了多久,台上有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盏灯幽幽地亮了,照出一个小小的昏黄的光圈,一个愁容满面的白发老人慢慢走出,每走一步就咳嗽一声。

最后一件衣服,世界上最昂贵、最奢侈的衣服,现在终于出场了。没有美女,也没有喋喋不休的介绍,不是雍容华贵的动物皮毛,也不是精心雕琢的尊贵款式,捧在老人手上的,只是一件短短的马甲,说不出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连光泽都没有,黯黯淡淡的,就像一条用旧了的抹布。

“咳,咳,”老头咳得好像腰都要断了,“……马甲,咳,一件马甲,咳,咳,想要的,开个价吧,不想要的,咳咳,现在就请,咳咳,走吧。”

台下议论纷纷,一个人大声发问:“什么东西啊?装神弄鬼的。”一个人开价:“五块钱!我买了!”(老头:五块钱,咳咳,不卖!)另一个:“这马甲有什么好处?你说啊!”(老头:咳咳,不说,不说!)挎普拉达背包的家伙:“那你要多少钱?”(老头:自己看,自己看,咳咳。)

我的朋友静静地看着我,慢慢举起了手:“三千万!”

一片惊呼。老头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咳,您是,咳咳,识货的,不过三千万,咳咳,太少了!”

“五千万!”

“五千万,还是,咳咳,少了点。”

“再加一倍够不够?”

“一亿?咳咳,再加点吧。”

“一亿五千万!”

“那就,咳咳,一亿五千万吧,咳咳,全世界唯一的,咳咳,唯一的,咳咳,马甲。”老头踉踉跄跄地走下台,双手捧着那件马甲,还没到近前,我的朋友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一跳三尺远,紧张地指着我:“不,不是我穿,给他,给他!”

老头剧烈地咳嗽着,帮我脱衣除帽,贴身穿上了那件马甲,一呼一吸之间,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腐尸味。“年轻人,你真幸运,咳咳,”老头一边帮我扣着扣子,一边臭烘烘地说,“全世界唯一的,咳咳,唯一的……”

马甲很合身,我扩了扩胸,感觉十分舒服,用手摸了摸,说不出的光滑细腻,还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香味,我对着灯照了照,这马甲几乎是透明的,光线漫漫透射,发出一种金子般的灿烂光辉,我有点疑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心里有个东西蓦地一动,汗毛腾地竖了起来,我哇呀大叫,一跳多高:“妈呀,是人皮!”

“咳咳,你说对了,年轻人,咳咳,是人皮!”我手忙脚乱地往下撕扯,他一把抓住了我,干瘦苍老的手像鹰爪般有力,握得我手腕生疼,“不许脱,咳咳,不许脱,你知道这是什么人的皮?咳咳,婴儿皮!”

台下大哗,人群齐齐地退了两步,只剩下我们两个。“这是,咳咳,初生婴儿胸口的那一点点皮,咳咳,两千四百个婴儿,咳咳,六百个白的,六百个黄的,六百个黑的,六百个棕色的,二十四个时区,每时区一百个,所以说,咳咳,这是一件地球之衣,时间之衣,”那股腐尸臭越来越浓,我几乎要晕倒了,“采皮只用男婴,咳咳,只用出生不到十天的,咳咳,超过十天,皮就老了,人皮不比牛皮,咳咳,硝起来费劲。拼接不用针线,咳咳,用婴儿骨胶,六十个婴儿的骨头,大锅急火熬三天,也只能熬出十六克胶,刚刚,咳咳,刚刚够用。”

老头抓着我剧烈地咳嗽了半天,带得我摇晃不止,咳完了,他抹抹嘴,手上隐隐有一丝血迹,“还有这纽扣,咳咳,十二粒纽扣,里面包的是,玻璃体,咳咳,眼球中的玻璃体,晾干晒硬,打磨圆滑,比最好的钻石都亮,咳咳咳,两百个婴儿的眼球,只够做一粒纽扣。外面蒙的是,咳咳,婴儿的,咳咳咳咳咳,婴儿的,阴囊的皮,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