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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抚摸着他那变的有些粗糙的皮肤,心中一阵酸楚。

“他们-真的没打你吗?才几天呀,怎么变的这么厉害?”

权磊眼前浮现出自己脱光衣服、被人用冷水冲刷的屈辱一幕,眼睛湿润了。他怕左岸看见,急忙侧过身,脸冲里躺着。

左岸已经看见了,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两手放在权磊肩上,为他揉捏着。

“你-是不是-觉得很冤?”过了一会儿,左岸声音怯怯地问。

“那要看和谁比。和东方、易小凡他们比,我是有些冤。凭什么我在里面受罪,他们没事?但是和里面的人比,一点儿都不冤。我做的那些事,别说关7天,7年也够了。你知道吗,那里面有个房地产公司会计,经理携款跑了,就把他抓进去当替罪羊。都关了一年了,既不判,也不放。就这么拖着。还有个绰号叫兴安岭的,偷了一辆旧自行车,家里没钱请律师,关了半年了。”

“这么说都是冤案啊?”

“当然不,号长就不是。他死有余辜。为了500元钱就杀人。一条命,就值500元啊!”

“那你的意思,如果是为了500万,就可以啦?”左岸随口道。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一下想到丛林。

权磊也想到了,脸色陡的阴沉起来。

对于丛林的死,权磊只是感到震惊、意外,但并悲伤,也不愧疚-没什么可悲伤、愧疚的,这是一个告密者应得的下场。他始终坚信,是丛林告的密。但是在看守所、在失去自由的那些日子里,他一遍遍回忆发生的一切,一次次反省自己,不禁有些动摇了。他想起丛林被带走的那天晚上,最后看他时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自己什么。是什么呢?

权磊不愿再想下去,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够让他痛苦了,他不愿再想这些事。

“我决定了,辞去总经理职务。”沉默片刻,权磊忽然开口道。

左岸怔了一下,看看权磊,拿不准他是认真,还是一时赌气。

见她不语,权磊又道:“我已经40岁了,不想再冒险了。我要过平静的生活。”

左岸盯着他:“你真的能平静下来吗?辞职后打算做什么?”

“我想先陪你去西藏,早就答应的,一直没兑现。至于以后的事,等回来再说。”

左岸心中一动,随即立刻回绝:“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受不了高原气候。还是以后再去吧。”

“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那-”,左岸顿了一下,“我们去敦煌吧。明年再去西藏。”

权磊想了想,爽快地点点头。“也好。”

走之前,权磊去向姚明远和张棋辞行。姚明远做东,在香格里拉饭店为他接风,也算是饯行。

姚明远一见权磊,急忙站起身,老远伸出手来。

“老二,你受苦了!”

“没什么。我这辈子什么都经历了,就没进去过,也算是填补了一项人生空白。”权磊不无自嘲地道。

权磊在姚明远之前先松开手,朝向他走来的张棋伸出手。张棋的握手比以往有力。

“你可真行,老二,我从香港一回来,就去找刘检察长,可惜迟了一步,他说北京那边派人来了。还问我权磊是谁?怎么这么多人为他说话?”

权磊不置可否地笑笑:“唔,都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哇。除了北京那位老首长,我,还有陆文鼎,都去找过他。”

陆文鼎也去托人了?权磊颇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感动。沉默片刻,他转身看着姚明远:“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我想辞去总经理职务。”

姚明远原本不想谈这个问题,他想权磊刚出来,先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散散心,回来再正式谈。反正自己已全面接手公司事务,他就是不想退也得退。没想到他自己倒先提出来了,拿不准他是认真的,还是试探自己。

“嗯-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你现在还在取保候审期间,董事会也有些说法,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就是我的意见。”权磊冷冷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道。

姚明远小心斟酌着词句:“那好,我尊重你的意见。你看这样好不好,保留你总经理的职位,一切待遇不变,只是暂时不主持工作。”

“好的。但有一点-我担任总经理期间所做的一切,是董事会集体行为,如果追究的话,由董事会承担责任。”

姚明远爽快地点点头:“行,我答应你。你看你还有什么要求?”

“还有就是-”权磊顿了一下,瞟了一眼姚明远,目光转身别处:“上市后融资款,存到商业银行。”

姚明远沉思片刻,微微点了下头:“好。还有吗?”

权磊摊开双手,耸了下肩:“没有啦。”

姚明远顿觉一阵轻松,挥手招呼侍者上菜,回身和张棋说了句什么。看着两人亲密交谈的样子,权磊心中升起一种凄凉的孤独感。

“这也许是我们3人最后的晚餐了。”权磊忍不住想,忽然间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