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马季老师二三事(第2/6页)

以前我在文艺团体,我爱人身体也不好,还带着儿子。我经常随队演出,家里有什么事我都帮不了,妻子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盼着我从战友文工团下来,有了稳定的工作,这次再走不等于重吃二茬苦,再受两遍罪嘛!马季老师知道我难在这里说:“好吧,哪天我上你家去劝你爱人。”我爱人一听说马季要上家来,再也不好意思阻拦,就说别让马老师来了你去吧。

我爱人同意了,还有一关呢,这一关非常关键,那就是我们厂领导不愿让我走。为这件事我专门去了一趟厂长钟德贵的家。提起老厂长钟德贵,在首钢可算是一位模范厂长,老工人出身,在动力厂多年,对首钢的管道了如指掌。头上的管道奔哪儿去的,地底下的管道往哪儿走的,他都一清二楚,外号“活地图”。他工作朴实,身先士卒。有一次我去找他,他光着膀子和工人一起拉电缆,愣没看出来。据说他的师傅马大炮马厂长更传奇,爱喝酒,酒量大。两个人喝酒没有菜,一瓶二锅头分两大碗,中间放一个花生豆,喝一口拿起豆来用鼻子闻闻,最后干杯的时候把花生豆掰开,一人一半放嘴里吃喽!钟德贵继承了他师傅的老作风、老传统,爱厂如家。我告诉他马季要调我上广播说唱团去。老厂长说:“别介呀!首钢不是挺好的吗?我看你还是别走了,你上那儿干什么去呀?”我跟老厂长关系不错,把自己无法回绝马季的理由告诉了老厂长。老厂长一看留不住我了,就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说:“你让马季拿一个人跟你对调吧!”我一听就傻眼了,因为广播说唱团除了说相声的就是唱大鼓的,怎么和一个工人对调呀?这简直就是为难人。

马季老师倒是胸有成竹,他说:“你别管了,到时我有办法。”他告诉我当年他调唐杰忠的时候,广州军区就不同意,后来他直接给总参谋长罗瑞卿大将打电话,罗瑞卿最后给了一个批示,最终还是把唐杰忠从广州调到了北京。马老师信心十足,紧锣密鼓地做下一步工作,他当着我的面,给当时时任广播说唱团团长的王立叶同志打电话,电话里马季说他发现了一个写相声的人才,现在来看还在一般的水平上,但可以调理。他说我写东西快,包袱也写得好,将来会有出息。王立叶当时表示可以。马老师让我在20天之内,到湖南桃源找他。并说总团团长都同意了,让我赶紧办好手续,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拖,因为一拖就出问题。

我立马回去就和单位工会主席说我要调走。老主席姓王,叫王振奎。他对我印象相当好,一听说我要走,就劝我说:“我就要把你调成干部了,你怎么又要走了?你要走可不行,我这儿不能没有你。”我那时候也很为难,后来老主席说:“你跟我说说,打一个比方,你去那里能起到什么作用?如果非常重要,我也不拦着你。”我谦虚谨慎地一想,这让我怎么回答?也是话赶到这儿了,为了说明自己在相声方面的位置,我说:“您知道打篮球的穆铁柱吗?”他说:“知道。”我说:“我就是这里边的穆铁柱,属国家队的!”老主席一听愣了一下说:“你要是这么说,我不能留你了。行,那你走吧。”答是答应了,但是,老主席掏出一张公用月票说:“限你一天之内办成,办不成你就不能走了。因为我给你转干部的报告限明天送到。”

我没有什么余地了,拿到月票后,先是给广播说唱团管干部的牛副团长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在首钢厂东门门口见面。那天满有意思的,两个人没有见过面,像地下接头似的,说好手里都拿着《北京日报》做标识。见了面后,牛副团长提起了往事,他说:“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我知道你,你还记不记得1976年我们团要调你你没来的事?”我想起来了,那还是我在首钢宣传队的时候,有一天从二炮文工团复员到首钢的女歌唱演员张晓东对我说:“广播说唱团要调我们俩去。”我说:“我到那里干什么呀?”张晓东说:“我去唱,你去吹笛子。”我连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后来,张晓东又问了我两次,我都没有答应。张晓东说:“人家都问了三次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想起了这件事牛副团长埋怨道:“那会儿调你你不来,现在你又想来了。”我一个劲儿地解释,说:“那会儿调我是吹笛子,1976年我身体不好,刚做了胃切除手术,伤了元气去不了。这次是马季老师让我来写相声的。”牛副团长又说:“你那会儿来就好了,那会儿好办手续,现在有点难,要不你先来。”我想起马季老师临走时嘱咐的话,办手续就让他们马上办完不能拖,一拖就办不成了。我对牛副团长再一次强调手续一次办齐的要求,看到牛副团长面带难色,我赶紧给马季打电话求助,但是,马季老师已去湖南,联系不上了。我实在无路可走了,眼看自己去不了广播说唱团了,这张月票还在手里,想起北京曲艺团也正在要我,我赶紧找到了北京曲艺团的相声演员史文惠,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他。史文惠一听放下手里的事,带着我上西单剧场。当时团领导正在开会,团长于真听后觉得事情紧急,告诉史文惠别让我走,一定要等着她。散了会于真马上见了我,并对我说:“别犹豫了,就上我们团来吧。我们团实力不比别的团差。”我一想只能这样了,就把那张月票还给了老主席。老主席也不懂什么广播说唱团和北京曲艺团,以为就是一个团,对没有留住我深感惋惜。

其实还有一关没有过,那就是老厂长钟德贵始终没有松口。事有凑巧,老厂长那几天出差没在单位,由李庭来副厂长主事,他不知道钟厂长不同意。我到厂部找他,他说:“这是个好事,我早看出你是个人才,别在咱们厂窝着了。”就这样很痛快地签字批准了。据说后来钟厂长回来还找我呢,听说走了一声叹息!

11天后,我的人事关系调进了北京曲艺团。接我那天也有意思,那年头北京曲艺团也很穷,有一辆北京吉普,于团长派人开着那辆旧吉普来到首钢动力厂,把穿着一身破工作服的我拉到了北京曲艺团。

等20天后马季回来了,发现我已经到北京曲艺团了,他感到非常遗憾。唐杰忠老师等人也常与牛副团长开玩笑说:“你看就是你把廉春明放走了,找一个写相声的人才多难呀!这真是好不容易养活一孩子让猫叼走了!”

马季老师的艺术

我虽然没有调到广播说唱团,但是我一直视马季为自己的老师,也从来没有断过去马季老师家请教。我小的时候就崇拜马季,后来与马季有了接触后,更加全面地了解了马老师。我认为马老师不光艺术高,人品也非常好。比如,我写的相声《指妈为马》,本来已经由马老师亲手修改过了,而且每天搁在小书包里就要准备上演了,可是当他听说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要拍一部相声锦集的电影—《笑》,北京曲艺团的赵振铎、赵世忠还没有段子的时候,毅然忍痛割爱把自己喜爱的相声拿出来交给我,让我赶紧把这段《指妈为马》送给二赵。后来二赵老师有了这段《指妈为马》,不光上了电影,这个段子也成了他们的代表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