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凯特琳(第2/3页)

“呃,没错,咖啡,”我说,“你知道吧,黑咖啡是十六世纪流行起来的,当然除非你加牛奶。我喜欢加奶,加糖。你知道糖吧?”

“你真有意思,”他说着,稍稍抬起头,直勾勾地瞅着我,“我喜欢。”

“我想要杯低卡咖啡。”我尖声说。

“当然可以。一杯拿铁?”他朝我露出了微笑。我立马觉得自己那么刻薄,真是太愚蠢了——他的微笑迷人得不得了。我是说,现在很滑稽。就像我回到了十三岁,突然傻傻地暗恋上一个六年级男孩。他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漂亮。我想像个小女孩一样尖叫。我已经多久没有看到一个有冲动吻他的男孩了——我脑海中出现类似的情景,已经是好几周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哦,我的上帝啊,那个微笑!那个微笑在闪闪发光。谁要是拥有那样的微笑,都可以骗走全世界十三岁少女的零花钱了。

我把头扭到一边。趁我还没跟着装最“差”的男孩调情,我要考虑是不是该离开。我突然想起来,我在这里做什么,以及为什么。我想起了孩子、我母亲、我父亲。所有的这些理由意味着,我再也不能逃离一个微笑迷人的男孩了。生活不再是躲避——生活不再有调情,那是肯定的。他大概喜欢有节奏的音乐,我自言自语道。还有傻傻酷酷的歌词。我打赌他喜欢“酷玩”乐队。

“说实话,”他注意到我没话可说,善良地插话帮我,“所有的咖啡都来自那台机器,味道或多或少类似。除非有人要热巧克力,不然都是那个味。”

“那就要最便宜的。”我说。我看着他抓起一个大杯,固定在一个不锈钢机器下,按下一个按钮。过了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加奶咖啡就放在了我眼前。

“我以前没见过你。”他说。

我转了转眼珠,想找一张桌子,保证自己的安全。“我每周五都来,你不记得我吗?”

“得了吧,”他哈哈大笑,又摆出那种笑容,憨憨的笑容,“我对你没印象。要是我们以前见过,我肯定记得你。我很喜欢观察人脸。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黑最亮的。”

“噢。”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我是个摄影师,”他告诉我,“我一直在找有趣的人脸。”他又仔细盯了我好久。那时,我觉得,我大概会产生一堆荷尔蒙。“是的,我见过的最黑最亮的双眼……”他探过身子,我呆呆地坐着,就像一只即将被蛇抓住的老鼠。“黑眼球几乎把眼白都填满了。我可以给你拍照吗?”他突然往后一退,好像魔咒被打破了,我眨了眨眼睛。

“不行,”我的手指沿着杯子边缘画圈,坚定地说,“不行,我不是这附近的。我只在这里待一两天,或者更短。”

我和父亲第一次见面,并不想向他介绍自己。或者说,我更不想了解他了——他看我的样子,他盯我时显示的好奇心。我能想象得到。我清楚地知道结果会怎样。“你好,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一直不知道、不想要的女儿。很遗憾,我没事业。我第二年考试没通过,因为,一个男孩让我怀了孕,然后甩了我。我崩溃了,因为我是个傻瓜。再加上,我发现妈妈——记得她吗,那个你让她怀孕的女人?——她病得很重。可我抛下了病重的母亲,去脱衣舞酒吧上班。几个月来,我冒出各种愚蠢的想法。我以为,我来见你,就能功德圆满了。噢,什么?你想让我现在离开?我也这么认为。下辈子见。”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男孩双肘靠在吧台上问我。

男孩的鼻子不该这么协调。一般来说,男孩的鼻子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但他的鼻子很完美。看着他的鼻子,很难集中注意力。但是,比起盯着那双睫毛浓密的绿眼睛说话,这要稍微容易点。看在上帝的分上,他似乎应该在音乐剧里担任主角。

“我来找人,”我瞅着他的鼻尖说,“拜访一个朋友。”

“男朋友?”他就那么问了,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后来我又想,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是北方人,北方人总是很直接,好管闲事。至少,在姥姥看来是这样的,她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就因为她退休后去过奔宁山脉(1)。当然她现在又复出了,在做最后一份工作。

“不是。”我被这种事吓到了,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他看到就笑了,我真想狠捶一下他的胳膊。“我男朋友在伦敦。”

他的笑容大概动摇了些?反正,他现在没那么骄傲了。我以前和他这样的男孩约会过——穿得像乐队成员的潮男,鞋子比我的还多。他们通常都很自大。反正塞巴斯蒂安是这样。我很快要再见一次塞巴斯蒂安,跟他解释,他要当父亲了。因为,我不想二十年后,我的孩子也坐在某个酒吧里,准备鼓起勇气跟父亲介绍自己。

“那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这个可以问,对吧?”

“凯特琳。”我说。

“扎克。”他伸出一只手,食指上戴着一个很宽的银戒。

我跟他握了握手。他盯着我的双眼,又反常地看了一会儿。我要再次想想我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我不是来和帅气的酒吧男侍调情的。我和男孩子调情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扎克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我告诉他。

他哈哈一笑,问我:“为什么?”

“因为很喜庆,‘扎谱-啊-嘀-嘟-嗒’(2)。”我说完,他又大笑起来。他笑了很久很大声,一定是高兴坏了。

“凯特琳,”他又叫了我的名字,似乎叫得很顺嘴,“你男朋友是个非常幸运的人。”

哇喔,他又那么说了。好像他不是一个扎着领带的帅哥,我不是穿了一身黑,化的妆看起来像要咬他脖子一口一样。我不是他的菜,他也不是我的菜,我们都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会说话?”我说。

“不是。”他耸耸肩,“不是,我只是想什么说什么。我现在还没女朋友,也许是因为这个咒语。我说真的。你男朋友真幸运。你太有趣了……”

这一刻被说话声打断了,我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我父亲。保罗·萨姆纳跟两男一女三个学生进来时,我把肩膀耸得老高。扎克离开我,去给他们点单了。我透过吧台后的镜子,情不自禁地盯着父亲。我看着爸爸,下意识地注意到,扎克为女学生服务时,她乐开了花。他一定是冲她笑了。保罗坐在吧台对面的桌子旁,兴致勃勃地跟另两个学生聊天。然后,他一定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了。因为,他突然抬头,看到我在看他。我能做的,就是躲避他的视线。我知道,他要起身过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