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3页)

“这是个惊喜,”他说,“给你母亲准备的。”

“哦,迪伦。”爱丽丝说,“你真是太有心了。”

他让她躺在旧沙发上。他得把这沙发移走,它太旧了,潮湿发霉。他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她脖子上,帮她保暖。她反驳,但他坚持给她。

“别着凉了。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爱丽丝躺倒在沙发上。她愧疚极了。她那么努力,想要战胜腿的疼痛,可她的骨头好疼,她的止疼药快失效了,她还很冷。亲爱的迪伦,她想到,他真好。她简直不敢相信他把小屋整理得这样好。她妈妈肯定会被感动到的。

她试着在沙发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她想起迪伦告诉她的话,感到一股恐慌升上心头。她知道休的一些朋友有点野,也许他们确实曾染指毒品—她并不是那么天真。但休从没暗示过,自己也有参与,她也从没找到过证据,也不是说她在刻意寻找。她知道自己有点单纯。

可是休若是这种人,为什么还要娶她?他应该找个更时髦、鲜亮的人才对吧?毕竟他有不少那样的朋友,可他还是选择了她。他爱她,她很确定。

她闭上双眼,任思绪纷飞。可爱踏实的迪伦:他总是那么想保护她。她想起在医院里的那一刻,她以为迪伦要吻她。她无法假装自己不想要那个吻,但若是承认,事情就太复杂了。她对迪伦一直是有好感的,但直到那个下午,她都没有表露出来。现在,她才意识到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止痛药让她不停胡思乱想。幸好休赶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出现了。想起另一种可能性,她觉得自己脸红了。她怎么了?对老实善良的迪伦想入非非。这事明显让他很尴尬,所以他才一直躲着她。她真是个笨蛋。

她自嘲地笑了,把双手放在身后,打算挪一下位子。她摸到一本书的书角,书是掉到了沙发垫子后面。

她把书抽了出来,《安娜·卡列尼娜》,一本厚重的企鹅经典书。她翻开书,书页潮湿泛黄。

书的衬页上有题字,用钢笔写的。

你比安娜更勇敢美丽,我希望我比渥伦斯基要好。

就这样。没有落款,也没有写是送给谁的。没有日期。爱丽丝翻过书页,开始读。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好吧,爱丽丝心想,至少我的家庭很幸福。没有家人,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会是怎样。她开始读这本书。

莎拉从后面走来时,迪伦正在院子里倒车,她身上厚厚的防雨大衣飘在身后。他最怕的事发生了,但他不能不理她。她看起来很担心。

“你看到爱丽丝了吗?她本来在帮忙弄花环,结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都没回来。她跑了老半天,这又下雨了。”

“我在路上碰到她了,”迪伦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我正要开着四轮车去接她呢。”

“她还好吗?”

“只是淋湿了一些。我觉得她还有些累。”

“你留她在雨里等吗?”

迪伦片刻之后才回答:“她在小屋里。那儿不怕淋。”

莎拉看了看四轮摩托:“我跟你去。”

他无法反驳。他本是想等小屋完全修缮完毕,再告诉她这个惊喜。现在,她不能一下子看到最完美的惊喜了—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可他也不能永远守着秘密啊。

“那就上来吧。”

他以最快的速度开过草坪,抄近路从树林里开到了小屋。过去几周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来这儿。他停车,熄了火。

莎拉下车后惊异地看着小屋。“这都是你做的?”她问道,迪伦差点以为她要生气了。也许他这么做是冒犯吧。

“我不想这屋子就这么垮掉。它算是危房了,所以我决定修一修。”

她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屋子,眼里有泪水在打转。小屋看起来又像是有人照料、有人爱的样子了。之前它几乎被遗弃,就像人过中年、放弃打扮的女性。现在它又一次自豪地闪耀着,漆工无可挑剔,温暖而有魅力。

“太棒了。”她轻柔地说,“谢谢。”

“咱们进去看爱丽丝吧。”他的声音有些因尴尬而沙哑。

莎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自从朱利叶斯去世,她还没走进来过。迪伦又一次施展了魔力。四面墙都重新粉刷,地板打磨过,屋里的木工也都修理了。

沙发上的爱丽丝正沉浸在《安娜·卡列尼娜》的世界里。

“亲爱的!”莎拉匆忙走过去,开始嘘寒问暖,“你的手冰凉啊。傻孩子—你想什么呢?快来,赶紧回房子里去。”

爱丽丝举起书:“看我从沙发缝儿里找到什么了!”

莎拉僵直地站了片刻,好似被变成了石像,然后她从爱丽丝手里接过书:“哦,对了。这是我从二手店买的。我看到了一半,还一直纳闷它跑哪儿去了呢。”

“好嘞,”迪伦说着又抱起了爱丽丝,“不过车上恐怕坐不下三个人。”

“没关系的,”莎拉说,“我走回去就行。把她送回厨房,给她泡杯热可可。我随后就到。”

迪伦抱着爱丽丝,大步走出门去,仿佛她不过一袋面粉的重量。

莎拉站在小屋中央。屋里淡淡的霉味很熟悉,带她回到了过去。她看看那落满灰尘的旧沙发,回忆起他们两人坐在那儿的时候,互相拥抱着,窗外雨落纷纷,偶尔还会下雪。那是多么惬意啊,他们的小小避风港。

她要是转身,也许就能看到他从杂乱的草木中走来,看到她便露出明亮的微笑。

她把书捂在胸口。她再也见不到他了。时间到底会不会抚平伤口呢?她心里那个朱利叶斯曾经占据、现在却成了空空的洞的地方。

她打量着小屋,被迪伦的善心和贴心感动,心里暖暖的。他肯定为此花了很久。她想,她该在这儿装个壁炉,弄些像样的家具。生活压力大的时候,她就可以来这儿读读书。这儿可以再次成为她的小港湾。

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休不管怎样说迪伦,不管怎样指责他,肯定都不是真的。他在乎爱丽丝,她看得出来。他很忠诚可靠,值得信赖。她怎么会怀疑他呢?哪怕是一秒钟?

那天傍晚,爱丽丝终于鼓起勇气去跟休对质。她必须说些什么。迪伦告诉她的话,让她憋得好难受。晚餐前,他们坐在小画室里。休给壁炉生了火,正在给自己调金汤力。爱丽丝只喝了杜松子酒,她现在没法喝琴酒这样的烈酒。

“有件事得问问你。”

“说吧,什么事?”休说着往酒杯里投了几块冰块。

“你有没有……吸过可卡?”爱丽丝问道,说这个词都让她尴尬得很。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傻,“我是说,可卡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