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遗憾如梦似幻(第3/4页)

“你来香港做什么?”女人和小沣坐在海边吹风。

“找人。”

“找到了吗?”

“还没。”

“找不到怎么办?”

“还不知道。”

海风很大,把女人的头发吹得微微有点儿凌乱,女人眯着眼望向远方,侧脸衬着日光,特别平静,特别温暖。

“哎,你看!”女人突然激动起来,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小沣看到远处的海边有人在拍戏。

“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个女孩,以前有部戏也是在那儿取的景,那部戏她演女二号,导演说拍完了,她一定会拿最佳女配角奖的。”女人陷入回忆,“不过,戏没有拍完,剧组就散了,其实她真的可以拿到最佳女配角奖的,你不知道,那部戏,她真的发挥得很好。”

小沣相信,因为女人这段话是用粤语讲的。

女人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小沣的导游,在女人的带领下,小沣展开了香港一日深度游。

令小沣感到惊讶的是,女人对九龙也是格外偏爱。

“你知道吗?那女孩的前夫就是在这里向她求婚的,就是做演员的那个。”女人领着小沣来到一家还没开门的酒吧门口。

“……”小沣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应该表现出自己其实听得懂她说的故事。

女人坐到酒吧门口的台阶上,指着一处:“那个王八蛋就是在那儿向她求婚的。那天她从酒吧出来,他突然跪到地上,求她嫁给他,她当时很感动,真的很感动。他说他会一辈子爱她、照顾她。她真傻,居然信了他,赌徒说的话怎么能信呢?后来他打她、骂她,管她要钱的时候,她就暗暗告诉自己,都是你造的孽,居然信一个整天赌博的男人说的话,活该。”

小沣怔怔的,女人或许以为小沣没听懂,她笑着站起来。

女人说好久没逛街了,小沣就陪她逛街。

女人喜欢看那些漂亮的首饰,却不肯试戴。

女人经过游乐场,开心得就像个孩子,却不肯进去。

一整天逛下来,小沣发现女人是按照某一种回忆带他走的。

在女人逛街的时候,女人站在一间铺子下。

女人用国语说:“当时她就是在这儿倒下的,她演的角色是大哥的女人被对手暗杀了。那场戏,导演说她演得特别好,但是还有一点儿小毛病,导演叫她晚上去他房间找他,他教她怎么演。”

小沣问:“她去了吗?”

女人点点头:“去了,第二天,她再演的时候,就都是一条过了。”

小沣心酸:“也算挺厉害的。”

女人苦笑。

女人挽起小沣的手,两个人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在香港街头漫步。

在等红绿灯时,女人站在路边的斑马线上,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她最喜欢香港什么吗?是味道,这味道你在别的城市永远无法嗅到,是能够留在记忆中的味道。”

一股酸痛的感觉,从小沣的心脏传到了手掌,最终停留在无名指上。

傍晚,女人没有离开,小沣也没有提让她离开,两个人像是已经商量好了似的,又买了两打啤酒,两盒叉烧饭,默契地回到了酒店。

女人在卫生间洗澡,水声很大,小沣肆意地放空。

“我泡了个妞。”小沣给阿坤发信息。

“睡过了没,有没有照片?”阿坤几乎是秒回,小沣都能想象得出他在电话那端一脸八婆的样子。

小沣发道:“小走心,所以还不想睡,感觉还不错,不知道是怜惜还是喜欢。”

阿坤回道:“那不是挺好,管他什么感觉,心动了就抓住她尽情享受,别不小心让感觉跑了。”

小沣:“还是有点儿放不下。”

阿坤回道:“你放不下的,只是愧疚而已。”

小沣没有再回信息,因为他知道这个话题永远聊不出结尾,无名指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知道撒花还在等他,他也知道自己还爱撒花。只是撒花始终站在原地,一直在等那个初识的小沣,而小沣却已飞速成长,不再是当年那个男孩。

他知道只要他有一天不能找回当初的自己,回头,就只会重蹈覆辙。他也知道放不下过去,到不了明天,但他停止不了想象。想象撒花一个人带着两人一起养大的猫生活在上海该有多无助;想象也许上海下雪了,自己却不能帮撒花撑伞了;想象撒花夜里回家没人接她,她一个人走在楼道该有多害怕。

眼眶还是红了。

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已经洗完澡站在小沣的身后,女人把小沣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小沣闻着女人身上的香味,试图回忆那年的香港,但香味太浓,不像回忆里的那么清新,过往的画面,始终没有闪现。

这个晚上,小沣和女人同躺在一个被窝里。

女人把头枕在小沣的胸口,小沣说:“后来呢?那女孩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女人仍旧用粤语说:“后来呀,她仍旧没有放弃梦想,但命运也一直没给她机会,就这么折磨着到了今天。她说她总在做一个梦,梦到她不能再演戏了,没人用她了,每次醒来都怕得要死,但后来她不怕了,也就不做这个梦了。她答应再给自己五年时间,如果真的不会红,那就找个简简单单的人,踏实的人,长得难看的人,再把自己嫁了。这样的人不会嫌弃她生过孩子,不会嫌弃她结过婚,不会嫌弃她这些年的经历,她就安心地在他那平凡的圈子里,当最美的女神。”

“其实,我也不介意。”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小沣心里,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女人这个晚上的粤语讲得格外好听,小沣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柔软,他轻轻地抚摸女人的额头。拥抱的默契形成了一股暖流,满满地占据了两个人的心房,那种温暖,让人暂忘过去,那种冲动,让人不愿细想明天。

小沣不由自主地说:“我们做爱吧。”

女人毫不犹豫:“嗯。”

……

之后过了很久,阿坤对小沣的这段表述始终持怀疑态度。

“所以你们到底睡了没有?”

小沣不置可否,任凭阿坤打破砂锅,他也不说出真相。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再多说给一个人听,多一份臆想,难免破坏回忆的味道。

那晚,女人悄悄离开的时候,小沣是醒着的。

女人接到一个电话,她压低声音,用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普通话:“已经到门口了吗?好的,我马上就下去,不用不用,不用上来接我,把车直接开到酒店门口就行。”

挂了电话,她悄无声息地对着镜子迅速地化好了妆,穿戴整齐。

或许女人知道小沣是醒着的,但她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