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裴斯觉得那股阻拦她杀掉百丽儿的声音很熟悉。

她努力地回想着。

那股诡异的声音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一打听到就能叫人浑身无力无法挣脱,只能乖乖听话。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陛下,贵族们请您移步审判公堂。”丽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裴斯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把手从面前的冰上移开。

冰块里,是百丽儿被冰封的尸体。她的面容虽然破损,但是格里芬家族的基因良好,仍令她我见犹怜。

裴斯又扫了一眼地上死掉的的安德森。

“知道了。”

裴斯游出了惩戒室。

“来的附庸是哪一家的?”裴斯问丽丽。

“是加里家族的。”

达里涅大学士……裴斯的眼神变了变。

在她的计划里,人鱼贵族们不会这么快让她插手这些事。裴斯预计在大战里拿到卓越的功绩,让人鱼们没有理由再把她阻隔在政治高墙之外。这样便能顺理成章地让渡到一部分权力。

人鱼贵族们会如此轻易让她加入会议吗。尤其是在她斩杀兄弟姐妹之后。

裴斯总觉得达里涅学士已经洞察到了她的部分意图,他为什么没有阻拦,还反过来帮助她?

裴斯双手抚上自己的铁王冠,正了正。

丽丽连忙上前帮助她,又拿过披沙罩在王冠上。

裴斯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下出了门。

游出海王殿的瞬间,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透过海水传过来,从惩戒室的方向。

裴斯笑了笑。

去找答案吧,她的好弟弟。

知道了真相不要崩溃才好。

……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在剧烈地缩合,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扑通、扑通。

“呃!”安德森猛然直起上半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连忙伸手触摸自己的胸膛。

没有伤痕、没有撕裂,就像没有发生过城边的那一幕一样。

是梦吗?

安德森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地方他无比熟悉。

这是佩斯·格里芬的惩戒室。

他曾被关在这里折磨了无数个日夜。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记忆都是梦?现在裴斯·格里芬还没登上王位?

很快,安德森看见了被冰封的百丽儿。

神志一下清醒过来。

不是梦。却比噩梦还可怕。裴斯终于下手杀了他,而百丽儿也不是以前的百丽儿了。

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

安德森看着自己的双手,是他并不引以为豪的能力救了他。

也许……

他看着百丽儿无辜的小脸。

不、不行!别说他现在不能直接触碰到百丽儿救活她。他不能救她!裴斯说的没错,百丽儿不是百丽儿了。

她自甘堕落。

变成了……堕族。这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

安德森的心里涌上一股绝望。他甚至开始憎恨自己的能力。为什么要让他活过来!除了增添痛苦,还有什么意义?

“啊啊啊啊啊!”安德森痛苦地吼叫。

裴斯不屑的冷脸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继续住在王宫做你的王子殿下?因为我允许了。”

“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懂。”

“蒂法尼真的没和你讲过什么吗?”

什么意思!她是什么意思!

安德森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

找母亲!母亲一定知道!

佩斯·格里芬说的不过是故弄玄虚的鬼话!他才没有错!他这么辛辛苦苦地活着,怎么会有错?

安德森的眼角涌出泪水。他就像一只孤独又彷徨的小兽,只想要快速回到母亲的怀抱。

当他冲回塞港殿时,看到母亲像一个木偶一样坐在床上。

嘴里不断重复着老话。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蒂法尼知道自己儿子的出走,安德森提前告知过她。听到王仆们聊起人鱼附庸们来到王宫搬运武器,蒂法尼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立即偷偷游出王宫。

她最大的能力就是第六感。

事实证明她的感官这次也没有背叛她,蒂法尼赶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迟到她连儿子的尸体都没有见到。她浑浑噩噩地听着路人的描述。他们说她的儿子罪大恶极。他们说,他死的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蒂法尼的心也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塞港殿的。

她只知道——安德森死了,是她的错。

要是她当初没有贪心,这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蒂法尼痛不成声。

“妈妈。”安德森看到自己的母亲,反而平静下来,他轻声呼唤。

蒂法尼看着门口。

“安迪。”

她的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是你吗,安迪。”蒂法尼不敢有动作。

她生怕这只是她脑袋里的幻象,她动了,眼前的小安迪就会消失。

安德森的心被揪住,他笑了,却抑制不住流泪。

“是我,妈妈。我是安德森。”

蒂法尼一下扑上去抱住他。

“哦,安迪,我的小安迪,”蒂法尼痛哭,“我好害怕失去你!我差点就失去你了!海神保佑!我再不能承受这一切了!”

安德森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别怕,妈妈。我还活着。”

“一定是宽容的陛下,对不对?”蒂法尼哭中带笑,“她还是信守承诺饶恕了你!我就知道!陛下从来就是好孩子!”

安德森一下推开自己的母亲。

蒂法尼不敢置信,她喃喃:“安迪?”

安德森控制不住自己,向后退着,直到和蒂法尼之间留出一段足以缓冲的距离。

“你为什么总对佩斯那个魔鬼感恩戴德!你为什么不恨她!”安德森双目赤红,按住自己抽搐的手,“她杀了我!是她杀了我!”

他咆哮着:“为什么你们都认为她对我好!为什么总暗示我亏欠她!是她害了我!”

“你真的爱我吗?佩斯明明在折磨我,你却一脸欢欣地把我送上去!她杀了我,你还向她表示感谢!你的爱我受不起!母亲!”

安德森虚脱了,靠在门上。刚刚复活的身体不允许他的情绪太过激烈。

他仰头哭着:“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妈妈,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他哭地惨,蒂法尼只会比他更惨。

“我……”身为母亲的她实在说不出口。那是一段羞耻的往事,叫她开口告诉自己的孩子,不如杀了她!

“安迪,我求求你,别再问了,都是我的错……”

安德森终于爆发了,但也是虚弱无力地开口:“你的错?妈妈,你总是说一切都是你的错。我害怕。你让我害怕。”

蒂法尼突然察觉到安德森的不对劲,她仍旧娇美的脸上挂着半颗即将成型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