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肥皂(第2/3页)

阴沉、冷静、险恶。他们穿着制服,在生病男孩和他妈妈居住的公寓外走来走去。

他们盯着“我们的朋友”的房门,但明显害怕靠得太近,所以倚着另一侧的墙壁。其中一位女警察转过身,她的绿色眼睛和爱莎的眼睛相遇了——正是外婆扔屎球那晚,她和外婆在警察局遇见的那个女警察。她朝爱莎愁眉苦脸地点点头,似乎是在道歉。

爱莎没有回应,她只是推开人群,跑了起来。

她听见一名警察对着电话说了些什么,提到了“动物管控中心”和“清除”这些词。布里特-玛丽站在楼梯中段,足够近,可以给警察的行动提供建议,但也保持着安全距离,以防那野兽冲出房门。她善意地冲爱莎微笑。爱莎恨她。爱莎跑到顶楼时,“我们的朋友”叫得格外响,就好像“一万个童话故事”级别的飓风。透过楼梯间的扶手向下看,爱莎看见警察们都在后退。

爱莎应该一开始就明白的。真的。

在密阿玛斯的森林与山脉中存在着数量无法想象的特殊怪兽,但没有一种比呜嘶更传奇,更值得所有密阿玛斯生物(甚至包括外婆)尊敬。

它们像北极熊那么大,像沙狐一般动作流畅优美,像眼镜蛇一样攻击迅猛。它们比公牛更强壮,有着野马般的体力,咬合力胜过老虎。它们黑亮光滑的毛如夏日清风般柔软,而其下的兽皮却有如盔甲般厚实。在很老很老的童话故事中,它们是永生不死的。这些故事是从上古永恒时传下来的,那时呜嘶居住在密普洛瑞斯,担任王室的城堡守卫。

是密普洛瑞斯的公主将它们从不眠大陆放逐的,外婆曾这么说,她话语间的沉默暗藏内疚。当公主还是个小孩子时,她想和其中一只正在睡觉的幼崽玩耍。她拉它的尾巴,它惊醒并咬了她的手。当然,所有人都知道真正有责任的是她的父母,他们没有教她绝对不能在呜嘶睡觉时去吵醒它。但公主太害怕了,而她的父母则非常愤怒,必须责怪他人,才能让自己安心。于是,王室决定将呜嘶们从王国永远流放。他们还放任一群特别无情的赏金猎人巨怪用毒箭和火焰来猎捕它们。

呜嘶本可以反击,即使是不眠大陆的联合军也不敢在战斗中与它们正面交锋。呜嘶就是如此可怕的勇士。但它们没有选择战斗,而是转身逃走了,跑到深山密林中,没人认为还能再找到它们。呜嘶离开了很久,以至于六大王国的孩子一生都没再见过一只呜嘶。它们最终成为了传说。

直到无尽战争的到来,密普洛瑞斯的公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暗影杀死了战士之国密巴塔洛斯中所有的士兵,并将整个王国摧毁殆尽,而如今它们用可怕的力量继续攻击不眠大陆余下的王国。当所有希望似乎都已消失时,公主本人骑着白马离开城墙,像一阵狂风般飞驰入山谷,在一番永无止境的搜寻之后,她的坐骑精疲力竭,差点儿压死她。就在这时,呜嘶找到了她。

雷声滚滚、大地震动的时候,暗影们将迎来自己的末日。公主一马当先,身后是呜嘶中最勇猛的战士。那一刻狼心也从森林中归来。也许是因为密阿玛斯濒临灭亡,极度需要他的救援。“但也许……”夜晚,外婆和爱莎坐在云兽身上,外婆对她耳语,“也许最重要的原因是公主意识到她曾对呜嘶们造成的不公,证明了所有王国都应该被拯救。”

那一天,无尽战争结束了。暗影们被赶到了海的对面。狼心再度消失在了森林中。但呜嘶们留了下来,直至今日,它们依旧在密普洛瑞斯担任着公主的私人护卫,驻守在她的城堡门外。

此时,爱莎听见楼下“我们的朋友”在疯狂地大叫。她想起外婆说过“制造混乱令它愉悦”。爱莎不是很认同“我们的朋友”的幽默感,但又想起外婆说过“我们的朋友”不需要和别人住在一起。当然外婆自己也没有和别人同住,但爱莎曾指出也许她不该把自己和一条狗相提并论。外婆翻了个白眼。爱莎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爱莎应该一开始就明白的。真的。

因为那不是狗。

一名警察笨手笨脚地摸出一大串钥匙。爱莎听见楼下的大门被打开,在“我们的朋友”的号叫间隙,她听见生病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走上楼。

警察温柔地把他和他妈妈推进他们自己的房间。布里特-玛丽踩着碎步走来走去。爱莎透过栏杆怒视着她。

“我们的朋友”安静了片刻,仿佛暂时战术性撤退,打算为真正的战斗积蓄力量。那警察手中的钥匙叮当作响,嘴上说着什么“准备好以防它攻击”。他们现在听上去多少有些自信了,因为“我们的朋友”不叫了。

爱莎听见另一扇门打开,然后是莱纳特的声音。他胆怯地问发生了什么。警察解释说他们前来“搞定一只危险的狗”。莱纳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担心,又有点儿迷茫。之后他说出了那句常挂在嘴边的话:“有人想要杯咖啡吗?莫德刚煮了些新鲜的。”

布里特-玛丽打断了他,耻笑说他应该明白警察现在有比喝咖啡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警察对此似乎有点儿失望。爱莎听见莱纳特上楼回去。一开始,他好像打算留在楼梯平台上观望,但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咖啡可能因此放凉,最后决定不管这里将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冒这样的风险。于是,他离开楼道,回了房间。

这之后的第一声吠叫短促清晰,仿佛“我们的朋友”只是在测试它的声带。第二声响到在“数个永恒”中,爱莎只能听见自己的耳鸣。当耳鸣终于消退,她听见一声可怕的“砰”。然后又是一声。再一声。直到此时,她才明白那声音意味着什么。“我们的朋友”正用全身的力量从里面撞着门。

爱莎听见一位警察又开始打电话。她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有断续的字词,例如“极度庞大且有攻击性”。她透过栏杆向下张望,看见警察站在离“我们的朋友”门口几米外,当“我们的朋友”撞击门的声音越来越响时,他们的自信心也越来越少。爱莎注意到又出现了两名警察,其中一人用皮带牵着一条德国牧羊犬。这只牧羊犬似乎固执地认为,到那个未知生物随时可能夺门而出的地方去不是个好主意。它看着主人,就像外婆给妈妈的微波炉更换电线时爱莎看外婆的眼神。

“那就呼叫动物管控中心。”爱莎听见绿眼睛的女警察最后怅然地叹息道。

“我就是这么说的!就是这么说的!”布里特-玛丽急切地叫出声。

绿眼睛瞥了布里特-玛丽一眼,她立即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