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缺陷 1961-1962年 第十三章(第2/5页)

“你真的想这样吗?”汉斯问。

丽贝卡害怕极了。他是在说逃跑的事情吗?他已经全都知道了吗?丽贝卡鼓起勇气问:“你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离婚的事了。”汉斯说。

丽贝卡迷惑不解。“为什么不?”她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你真想离婚吗?”

“汉斯,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我们不必离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次不会再有任何欺骗。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个斯塔西军官,那我也再没有必要对你撒谎了。”

在丽贝卡看来最愚蠢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但这又是为什么呢?”她问。

汉斯把手伸过桌子:“你不知道吗?你不能至少猜一下吗?”

“我猜不到!”虽然这样说,但丽贝卡已经想到了一点可能性。但这个念头实在太过疯狂,丽贝卡不愿往那个方面去想。

“我爱你。”汉斯说。

“老天,你怎么还敢这样说?”丽贝卡咆哮道,“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是认真的,”汉斯说,“起先我假装很爱你。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你是个何其完美的女人。我想娶你,这不仅仅是在执行任务。你聪明,漂亮,又致力于教育事业——你的一切都让我深感敬佩。丽贝卡,回到我身边吧——求你了!”

“绝不。”丽贝卡大声喊。

“用一天时间好好想想,一周也行。”

“绝不!”

丽贝卡高声拒绝,但汉斯却表现得像是她在虚与委蛇一样。“改天再和你谈。”他笑着说。

“不,”丽贝卡高声嚷,“休想,想都别想!”然后她从餐厅里跑出来了。

家人们表情恐惧地站在打开着的厨房门口。“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不想和我离婚,”丽贝卡哭着说,“他说他爱我,想和我重新开始——他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伯纳德说:“看我不勒死他。”

他已经来不及了,门口响起关门的声音。

“感谢上帝,”丽贝卡说,“他终于走了。”

伯纳德张开双臂抱住丽贝卡,丽贝卡把脸埋在他的臂膀中。

卡拉声音颤抖着说:“没想到他会那么说。”

沃纳从枪里拿出子弹。

茉黛外祖母说:“事情还没完,汉斯一定会再来的。秘密警察认为老百姓绝不会对他们说不。”

“她说得很对,”沃纳说,“丽贝卡,你必须今天就走。”

丽贝卡从伯纳德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哦,不——今天就必须走吗?”

“现在就走,”她爸爸说,“你的处境很危险。”

伯纳德说:“你爸爸说得对,汉斯下一次可能就使硬的了,我们必须把明天的出走计划改到今天。”

“好吧。”丽贝卡说。

丽贝卡和伯纳德跑回楼上的房间。伯纳德穿上白衬衫,黑色的灯芯绒大衣,戴上一条黑领带,像是要参加一场葬礼似的。两人都穿上了黑色的运动鞋。伯纳德从床下取出上周买的一卷晾衣绳,他把晾衣绳像弹药带吊在肩膀上,然后披上件棕黄色的皮外套做遮掩。丽贝卡穿上了黑色的套头毛衣和黑色的长裤,在毛衣外面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短大衣。

他们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做好了准备。

家人们已经等在了玄关。丽贝卡和所有人拥抱亲吻。莉莉哭着说:“别被他们杀掉。”

伯纳德和丽贝卡戴上皮手套,走到门口。

他们再一次和家人挥手告别,然后便出了门。

瓦利远远地跟着他们。

他想看看他们是怎么逃过去的。丽贝卡和伯纳德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们的行动方案,甚至连家人也没有。妈妈说要保密的话谁都不能说。她和爸爸都很坚持这点,看来这是他们从隐秘的战争经历中得来的教训。

瓦利告诉家人他要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吉他。最近他有了一把电吉他。房间里没有声音的话,父母准会以为他在没有插电的情况下练习呢!

他从后门溜出门。

丽贝卡和伯纳德手挽手向前走。他们的步伐轻快,但没有赶忙到会遭人怀疑的程度。这时是早晨八点半,晨雾开始渐渐散去了。瓦利轻松坦然地跟在两人后面,他看见伯纳德的肩膀上有块凸起,应该就是那卷晾衣绳。他们没有回头看,瓦利的运动鞋在行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发现丽贝卡和伯纳德也穿着运动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也会选择运动鞋。

瓦利又高兴又害怕。多么奇妙的一个早晨啊!当爸爸拉出抽屉,拿出那把枪的时候,瓦利差点摔了一跤。老家伙真心是要杀了汉斯·霍夫曼!也许爸爸还没有老到昏聩无用的程度。

瓦利为深爱着的姐姐感到害怕。丽贝卡可能马上就要被杀。但他同时也很兴奋,如果丽贝卡能逃过去的话,那他也能逃过去。

瓦利仍然想偷渡去西柏林。违抗了父亲不准去夜生活夜总会的命令之后,瓦利没有摊上更大的麻烦:父亲说吉他被摔已经足够了。但他仍然生活在父亲沃纳·弗兰克和东德总书记瓦尔特·乌布利希这两个暴君的阴影之下。一有机会,他就想从这两个暴君的掌管中脱离出去。

丽贝卡和伯纳德走到一条直通柏林墙的街上。街道尽头,两个警察正在清晨的寒气中跺着脚。他们的肩上扛着配备着使用弹鼓的苏制机关枪。在瓦利看来,没有人能在两个警察的看管下跨过那道铁丝网。

丽贝卡和伯纳德离开街道,走进一块墓地。

瓦利无法跟着他们一起走在墓地之间的小道上:在空旷的墓地里,跟踪者会非常显眼。他快步折向墓地中间的小教堂,躲在小教堂的后面。藏好以后,他伸出头,看着姐姐和伯纳德,他们显然没看见他。

瓦利看着他们走向墓地的西北角。

墓地西北角树着一道六角形网眼的铁丝网。铁丝网的另一边,是一幢房子的后院。

这解释了他们为何要穿平底的运动鞋,瓦利想。

但晾衣绳又是干什么用的呢?

伯诺尔大街上的这幢房子已经没人住了,但侧面的巷子里还住着人。丽贝卡和伯纳德又惊又怕地爬过巷子里一排房屋的后院,和被柏林墙挡住的街尽头隔着五个门洞。他们爬过第二道铁丝网,然后是第三道,所在的位置离柏林墙越来越近。丽贝卡刚过三十,动作很灵敏。伯纳德尽管已经四十岁了,但身材保持得很好:他还在学校的足球队当教练。他们很快就到了离街尽头只有三个门洞的那幢房子。

丽贝卡和伯纳德上个月一袭黑衣扮成吊唁者来过这个墓地,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观察这些房子。丽贝卡和伯纳德观察得不是很清楚——他们不敢冒险使用望远镜——但确信街尽头数过来的第三幢房子有条直达屋顶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