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当看见出现在门前的那人时, 容悦拧眉,不动声色朝后退了一步。

推开门进来的人,正是周方琦。

此时他的脸上一片红疹, 自从这些红疹冒出来, 他就躲在房间里, 不敢出来见罗玉畟。

若非是府上变乱,他定是不会出现在这儿。

他一推开门, 就看见罗玉畟瘫倒在地上的情景, 直刺进他眼底, 他脸色大变, 根本分不出一丝心神给容悦, 急忙跑步去,险些脚下不稳, 摔在罗玉畟面前。

他颤着手将罗玉畟扶起来,急得快要哭出来:“表哥……你别吓我啊!”

罗玉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抓住周方琦的手臂,无力地问他:

“她骗我的, 对不对?罗府没有事,对不对?”

周方琦眼神闪烁,眼底通红,没敢回答他。

罗玉畟朝他怒吼:“你说话啊!”

罗玉畟想要推开周方琦出去, 可却没有一点力气,又倒在地上,他呢喃着:“……都是骗我的!你们都是骗我的!罗府不会出事的!”

“表哥!”周方琦一惊, 连忙去扶他。

周方琦刚碰到他,突然,罗玉畟大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疼痛刺激得他目眦欲裂,浑身抽搐着,容悦刚为他擦拭干净的伤口又裂开,这些日子的病痛早已让他瘦骨嶙峋,模样恐怖地让人害怕。

周方琦却是什么都不顾,疯了一般将人抱在怀里,哭着喊:“表哥,表哥,你别吓我!”

罗玉畟睁大了眼睛,狠狠握紧周方琦的手,像是想要说什么:“……方……琦……”

“表哥,表哥,我在!我在!”周方琦急急地点着头,就怕他听不见,眼泪急急地掉下来。

“……方、琦……”他逼得眼底通红,可是直到最后,罗玉畟也没有说出话,他呼吸停止前,说得最后两个字,依旧是在喊周方琦的名字。

他陡然身子抽搐了下,瘫在周方琦的怀里,再没了丝毫动静。

屋里似乎寂静片刻,周方琦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地晃着他的身子:

“表哥!表哥!你醒醒!你醒过来——”

容悦一动未动,怔怔地看着罗玉畟没了呼吸,可那一双眼睛,依旧朝自己看来,似是恨不得拖她一起去死。

屋子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不少人,身上穿着兵服,容悦抬头看去,她认得这套兵服,是厉家军的衣裳。

玖思混在其中,将罗玉畟的死看在眼底,她跑了进来,小心地扶着容悦,有些担忧。

那些士兵,对视了一眼,朝容悦点了点头。

冷肃着神色,丝毫没有为屋里的情景动容,强硬地要分开两人。

周方琦像是疯了一般,不许任何人碰罗玉畟,随手将一旁的东西朝士兵身上扔去,大吼大叫:“滚!不许碰他!滚啊!”

容悦见过周方琦红了几次眼,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么狠,像是天塌了一般,什么都不顾了。

即使他再怎么阻拦,四五个士兵压着他,也依旧将罗玉畟从他怀里拽了出来。

两人陡然被分开,罗玉畟的身子落在了地上。

这像是压倒周方琦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疯狂地想要甩开身后的人,却丝纹动弹不得,眼见着罗玉畟要被拖走,他猛然扑上前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放下骄傲,哭着求他:

“你们轻点……轻点,我求你们了……”

即使厉家军再如何遵守军令,也非冷心冷肺的人,周方琦哭得凄惨,他们也不至于对一个刚死的人过于严苛。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弯腰将罗玉畟的尸体抬了起来。

玖思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去,不去看这场面,可她一想到那日少夫人瑟瑟发抖,求着她将冰盆倒入冷水中的情景,又觉得他们活该。

罗玉畟被抬走,周方琦磕磕绊绊地要跟上去,却被其实士兵压住。

他挣脱不开,怒骂两声,不得反应,余光却是看到了容悦。

他看见容悦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居然没人管她,心底生了狐疑,陡然又想起推门进来时,罗玉畟无力倒在一旁的场景,顿时眼底像是淬了毒:

“……是你!你对表哥做了什么?你个毒妇!”

玖思刚刚那点不忍瞬间烟消云散,呸了一声:“你们自己自作孽,还敢怪到我们少夫人身上?”

周方琦一身狼狈,被人押住,动弹不得,根本听不见玖思的话,他被罗玉畟的死刺激到,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疯癫一般。

“你个贱人!我表哥娶了你,是你前生积来的福气!你竟敢害我表哥!我一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容悦冷眼看着他,心底毫无波澜:“那我等着你。”

他一改刚刚的态度,肆意叫嚣,让一旁的士兵皱起眉头,手下丝毫不再留情,直接将人带走。

即使是被拖出去了好远,屋里依然能听见他狠毒的咒骂声:

“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玖思皱眉呸了几声,容悦的神色丝毫未变,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门前出现男人的身影。

玖思服身退了出去。

容悦怔怔地看着男人,弯了弯唇角,想扯出一抹笑,却未能成功。

厉晟走近她,袖子中的手按紧了扳指,似有些无奈:“没人让你笑。”

容悦鼻尖一酸,堪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足尖,说:“侯爷不是说,要等三日吗,怎么会在今晚?”

厉晟将人搂进怀里,感觉怀里人的身子一僵,又渐渐放松下来,他敛下眼睑,才说:

“本是明日的,可听说你要在这照顾他,本侯不舒服。”

他总是会将自己的喜怒,明晃晃地说与她听。

他希望了解她,自然也愿意让她了解自己。

容悦微顿,良久,她伸手搂住男人的腰,轻轻应了声。

这个院子,此刻似与别处分开,格外地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容悦终究平复了心情,不去想罗玉畟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她松开厉晟,退后了一步,问:

“侯爷怎么来这儿了?前面不需要侯爷吗?”

厉晟见她恢复如常,也放下心,轻挑眉,回她:“靖王在呢,自然不需本侯。”

他朝她伸出手:

“本侯接你回去。”

容悦望着他伸出来的手,良久,才抬起手放在他掌心。

从前院到印雅苑的道上,似乎被人刻意隔开,安静无人,容悦跟着厉晟走在小道上,她轻声问:

“罗氏一族伏法,我不用去吗?”

纵使她不喜,在她嫁入罗府时,她也就成了罗氏一族人。

厉晟握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捏了捏,说:“放心,你献药的功劳足够将你摘出来。”

闻言,容悦只是笑了下,对此不可置否,可却没有全信。

纵使她是献了药,可其中若非有他的手笔,想从此事中摘出来,又岂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