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容悦只觉得舌尖有些疼, 对着安如的逼问,她不想理会,可此时不管她答会是不答, 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自然看得出旁人的视线。

她扯开一抹笑, 多了分冷意:“此与郡主何干?”

可安如此时却不想放她离开,若她真的如自己所猜测那般, 那今日的位置安排, 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伸手拦住容悦, 带着一分咄咄逼人:“夫人为何不说?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容悦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郡主莫要逼人太甚。”

安如高傲惯了, 自幼出身不凡, 就连皇后未出阁时,都弱上她一分, 又怎会将容悦的冷脸看在眼底。

她最在乎颜面,也同样最在乎出身。

此时怀疑容悦的身份,既不是皇亲贵族,对夫家又闭口不言, 再加上殿内众人的反应,她自然猜到这人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贵在她之上, 她如何会轻易放过此事?

她慢条斯理地笑了笑,轻声道:“夫人作何遮遮掩掩?本郡主不过好奇,夫人这般美貌, 何人如此幸运,竟得夫人这般佳人相伴。”

容悦攥紧了手帕,被逼问得说不出来话,她咬着舌尖,微用了些力,似尝到了腥甜,让她心底的那分难堪越发深刻。

可偏偏安如并未做什么。

她整个人身子僵住,余光瞥见偏殿门口处匆匆而来的身影,忽地眸子有些湿,心底涌上了委屈。

安如还待再问,忽地听见一道难掩寒意的声音:

“郡主想知道?”

这道声音有些陌生,可是安如却是莫名从心底升了些寒意,她转过头去看,待看见来人时,眼底震惊,整个人僵在原处。

等到那人将女子拥进怀中,脸上惯常漫不经心的笑,染上冷意,声音愈凉:“郡主好大的威风。”

安如僵了半晌,才勉强扯开嘴角,朝厉晟服了服身子:“原来是侯爷。”

按理说,她夫君也是王侯,可是不管怎么比较,都比不得眼前人尊贵,即使她生父德亲王见到简毅侯也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她。

她当下心底懊悔,早知这个女子背后是简毅侯,自己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可除了懊悔之外,她也知道简毅侯并未大婚,甚至连妻妾都没有,这女子没有名分之下,和简毅侯这般亲密,她心底少不得多了一分果然如此的轻视。

厉晟心底怒意盎然,他原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了,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玉佩送给她,却不想,居然还有人这般不长眼。

尤其是,他听见宫人传的话。

——夫家为何府?

厉晟根本不敢想她在众目睽睽下的难堪,他去握女子的手,却发现她攥得很紧,身子僵硬,厉晟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她垂着眸子,眼睫上的湿色。

厉晟心底微疼,对罪魁祸首越发气恨,却根本顾不上找安如麻烦,只低声唤怀里的人:“阿悦?”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说带她回京时,她的话:

——侯爷以何种身份带我回京?

她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场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随他来了京城。

他向新皇提的要求本就是为此,因着国丧,才会耽误些时间。

百日之后,新皇自会赐下圣旨,那时,临近她生辰,他原打算将其作为生辰礼送于她。

可是看着眼前的场景,厉晟有些后悔,不该瞒着她,若是她知晓自己的打算,心里多了底气,又何至于被人逼问至此。

容悦压下心底的情绪,忍着眸子的涩意,她抬眸朝厉晟抿唇勾了一抹幅度,将那抹腥甜咽下,干涩着嗓子,轻声道:

“……侯爷,我没事。”

厉晟陡然皱起眉头,鼻尖闻到一阵血腥味,他心底一沉,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待看清她口中残留的血迹时,眼底顿时染上寒意。

他神色沉了下来,多了一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却万分平静,让人心底压抑难安。

他平静地朝庄延吩咐:“去请太医。”

庄延怜悯地看了眼安如,领命退下,整个偏殿里的人看着厉晟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容悦被迫仰着头,看向厉晟,见他冷下脸,察觉到他的怒意,心底的那分委屈顿时藏不住,泪珠大颗顺着眼尾流下,却还是谨记这是在宫中,抬手擦着眼泪,她抿着唇,想牵出一抹笑,却是没有做到。

厉晟心底一顿一顿地疼,又似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意久散不去。

他想抬手替怀里人擦眼泪,可怀里人却似泄了气,直接转过身,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软唔糯音地:“侯爷,她欺负我!”

她紧紧搂着厉晟的腰,不去看旁人的神色。

她纵使没有名分又如何?

既然没有名分,她又何必端着作态?

他说过不会让她受委屈,那她便不忍这委屈,全部交由他去处理。

听见她的话,厉晟心底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怕她哭出来,最怕她憋在心底,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青丝,低声安抚她:“好,本侯帮你出气。”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女子在他怀里轻点了下头,而一旁的安如郡主顿时变了脸色。

厉晟冷眼看向她,安如避开他的眼神,对着容悦扯出一抹笑:“我不过是一时好奇,并没有针对夫人的意思,夫人莫要误会了。”

容悦笑了声,轻讽意味不言而喻,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第一次也许是不知,可一而再、再而三,说她不是有意为之,怕是她自己都不信。

这时庄延领着太医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宫女,容悦之前在梧州时见过一次,是皇后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一进来,就不卑不亢地对厉晟服了服身子:“请侯爷安。”

“听闻侯爷叫了太医,娘娘心中担忧,特意吩咐了李太医前来。”

李太医是太医院院首,之前只为先帝和太后诊脉。

宫女的到来让殿内紧绷的气氛微松,厉晟不得不给皇后面子,朝那宫女轻轻颔首。

安如刚要松了一口气,厉晟就倏然看向她,扯了扯嘴角,甚是平静道:“待国丧之后,本侯亲自上门,请教德亲王一番。”

安如脸色煞白,德亲王是她父王,可她如今已然嫁人,而简毅侯直接越过她夫家要去寻德亲王,明摆着不将她夫家放在眼底。

更何况,他若当真去了王府,又岂是简简单单的请教?

她虽是嫡女,可却并非最受宠的那位,若是父王知道她得罪了简毅侯,她不敢去想那后果。

当下顾不得所谓的高傲,连忙拦下两人,知晓简毅侯是为了容悦出气,她低下头:

“之前是本郡主失言,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见容悦丝毫没有动静,简毅侯神色也没有一丝缓解,她脸色臊红地,咬牙说:“本郡主给夫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