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意味着你不会再犹豫了

窦文涛：过去老子讲“闭目塞听”是有一定道理的，现在我们这个眼、耳、鼻、舌、身、意的口子全开着，我自己都有点全面崩溃的意思。好几个跟我同龄的人现在都去看眼科，我也发现近一年来自己眼花的程度急剧上升。现在看个稿子，都得离很远，医生讲看手机太多眼睛会花，而且每天看手机心里真是乱糟糟的，百爪挠心。我觉得现在我需要有目的、有意识地关闭这些东西。

孟广美：你做得到吗？

窦文涛：努力这样做呀，至少每天一个小时当成修行，什么都关掉，不理它，甚至别人给你提的意见，也不要去听。

冯唐：可以从两个小习惯开始，一个是吃饭的时候不看手机，特别是和别人在一块儿吃的时候，大家出来吃饭干吗还看手机啊？要是这样，不如自己回家吃饭就完了，对吧？第二是睡觉前不看手机，哪怕看书、背诗也不要看手机。我原来有一年基本上是看着手机睡觉的，那时候视力下降很厉害。后来一个中医跟我说，眼睛是人体很大的一个穴位，你整天开着这个眼睛，会往外冒气，丧失能量。我不太懂这个理论，但有时候确实眼睛要老开着，有可能心里会慌。

孟广美：我前段时间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在这种情况之下唯一可以让我忽然清空的，是打一款最低能的游戏，就是美国那种农场游戏，养猪、捕鱼、种菜，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干傻事，但是在那个当下只有这样我才有办法稍微稳定下来，什么都不想。只要一拿开游戏，整个人又陷入恐慌当中，游戏像个解药一样。现在我的状态很开心，就觉得这个东西要戒掉，不能再玩了。

窦文涛：佛家讲一句话叫“五欲六尘”，就是人的五种感官都有欲望。你要天天看手机，会发现里边全是黄赌毒，每天那些新闻都在刺激你的欲望和本能，什么谁谁谁成功了，谁跟谁上床了……你每天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所以说一定要戒。“以戒为师”这个道理我之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我有个体悟，戒意味着你不会再犹豫了，不再产生选择的困惑了，所以戒了之后就得了定，因定而发慧。比如我要戒荤腥，彻底吃素了，就不会每顿饭都焦虑吃肉还是吃素。再比如戒烟，彻底戒了，就不会发生选择的犹豫。

冯唐：那怎么戒呢？比如你怎么戒色？

窦文涛：我觉得靠恐惧，哈哈哈。“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我不是说红颜祸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似乎有一个规律，凡是在色方面你要太舒服了，你就到顶了。

冯唐：他们说这个钱、权、色，你最多选两样，不能全选，全选的时候离死期差不多也就12个月到18个月啦。

（跑步）给我带来十个好处：

第一，欣快。肉体运动，肌腱伸缩，坚持一段时间，内啡肽和多巴胺分泌加强，不用药品不用酒精，自然欣快。

第二，甜睡。跑到量之后，身体持续微微热，倒头便睡，一觉天亮，做梦都梦到睡觉。

第三，能吃。跑完之后，洗个澡，真饿啊，上菜之前恨不得把筷子当成竹子吃了。等菜上来，狂吃，因为跑步已经耗掉了好几百大卡，心里毫无压力。

第四，能瘦。规律跑步之后，体重能抵抗年岁的压力。人过了四十，很多事儿逐渐看开，但是一觉醒来，发现腰身还能套进大学时代的牛仔裤，还有肉眼可及的髂骨和腹肌，还是会开心地笑出声来。

第五，去烦。与其一起撮饭，不如一起流汗。年纪大了之后，聚在一起常常不知道说些什么，尽管没去过南极，但是也见过了风雨，俗事已经懒得分析，不如一起一边慢跑，一边咒骂彼此生活中的奇葩人事。

第六，感受。航空业的确已经发达很久了，行万里路不再是牛×的标准之一，但是很多小时候走过的路我们还没重新走过，和读老书一样，再走一次，再跑一次，很多复杂的感受会超出语言表达的极限。另外，很多小时候没走过的路还是该走。尽管生长在北京，北京很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是没去过，所以找个晴天，跑十公里，去牛街吃羊杂。

第七，充电。长期写作一次次提醒我，不跑步不行了。一天写完五千字，如果不跑一小时，第二天完全写不出蹦蹦跳跳的段落和句子。四十岁之后的春节，我只做三项运动：写作、跑步、陪父母吃饭。

第八，放下。跑步能让脑子暂时停止思考，脑子的闪存清空，绝大多数的纠结抹平。如果还放不下，就再跑五公里。放下之后再拿起，心神中会多出很多新意。

第九，偶遇。我在跑步中遇上过黑莓、很多毛的狗、不知名的花、不知名的面目姣好的女子。

第十，独处。没有其他人、没有经常看手机的一个小时，胜却人间无数。

——冯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