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最弱势的群体

窦文涛：听说怀孕的时候小孩这十个月会一直听着母亲的动静，将来生出来之后哭哭闹闹，只有母亲的声音甚至母亲的触摸才能安抚孩子。我记得我小时候躺床上累了，我母亲在我脑门上抚摸一下就能让我安心，除了她，任何女人都做不到这样，她的手也不是特别细嫩，甚至有些粗糙，但就是对我有一种特别的安抚。我闹不清这和肚子以及卵子是什么关系。

孟广美：我觉得可以做一个长期的追踪调查，很多代母生下了孩子，可以开始调查他们跟代母以及亲生母亲之间的联系。

冯唐：这里头有很多神秘的东西，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特别轻地喊一声我妈，她一下就会醒，别人基本都醒不来。我试过，我爸肯定不会醒，其他女性也不会醒，但你轻轻叫一声，我妈会醒，她对孩子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敏感。

窦文涛：所以我们的科研课题是，母子这种感应到底是因为她怀了你，你被她的血脉孕育了十个月，还是仅仅来自基因，来自这个受精卵。

冯唐：我是从那些代孕的女人角度想，孩子在她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她怀孕受了这么多苦，然后突然孩子就这么被抱走了，我觉得她的心理创伤也蛮大的。

窦文涛：我觉得现在女性自由了，打开了很多可能性，但真的有一个伦理问题，包括冷冻卵子，比如一个女人说我不需要男人，但我想生个孩子，这是我的权利啊。可是站在孩子立场，你凭什么让一个孩子从小就没有父亲呢？你问过他的意见吗？他愿不愿意呢？

规定单身女性一定要结婚后才可以使用冷冻卵子，主要还是出于计划生育的考虑，担心如果单身女性都可以生育了，计划生育就会失控。但是，女性的结婚与否与她的生育权利是两回事。结婚与否是她个人的选择，生育却是宪法和计划生育法赋予公民的权利。现在的问题是，计划生育的底线应当规定每对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还是应当规定每位女性只能生育一个孩子。我的建议是：将每对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的规定改变为每位女性无论婚否都可以生育一个孩子，这就既保证了计划生育的实施，又保障了每位妇女的生育权利。这一改变是符合《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第17条的规定的。而这一改变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大多数地方政府和整个国家提上议事日程，是因为过去很少有单身女性提出生育的要求。

——李银河

冯唐：冷冻卵子这个事儿，我跟几个医生朋友讨论过，有一个大问题大家还没想到，就是你五六十岁生了一个孩子，你想想你对这个小孩的陪伴是一种什么状态，你已经很老了，他还非常小。

孟广美：他上大学的时候，你已经拄拐杖了。

冯唐：有可能孩子上小学的时候，你就拄拐杖了。本来一个妈妈应该带着他玩，带着他逛，给他讲故事，你可能已经做不了这些事儿了，所以这对小孩是不公平的。

窦文涛：甭说这个了，我有个朋友跟他的小女朋友出去，人家都说你爸在后边走太慢了……有时候较真来说，人类做这些事是因为太狂妄了，认为自己都弄得门儿清了，其实未必清楚，比如你借了一个肚子生下孩子，这个孩子有没有要求“原装”的权利？

冯唐：有时候不是权利，是影响，有些影响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这种影响最后会呈现出什么状态，可能小孩超级没有安全感，可能孩子很容易生某种病，这个真的很难预测。

孟广美：太杞人忧天了吧。现在很多正常的爸爸妈妈生下孩子之后，虐待他，不给他爱，我觉得这个更悲惨吧。如果你这么千辛万苦花重金生下一个孩子，我相信起码这个孩子往后会受到很好的教育。现在很多国外的男同性恋人，合法结婚之后，为了延续下一代，也得找人捐卵，找人代孕，用两个人的精子各生一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有两个爸爸。你说这种情况下孩子的选择权在哪儿？

窦文涛：孩子就只能是弱势群体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