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国与卢旺达(第3/3页)

贫穷国家中,女性占国会总席次至少1/3的,卢旺达是其中之一——另外两国是哥斯达黎加和莫桑比克。卢旺达也是贪污情况最少、成长最快、治理最佳的非洲国家。

卢旺达和中国的例子表明,政府可以通过培养妇女来促进经济发展。而在这种治理良好且机会均等的国家,西方援助也通常特别有效。

41岁的莫文琳·克拉克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她一直觉得自己应投身公益,把更多收入捐给慈善机构。她在银行工作,年收入5.2万美元,自觉满足自己的需求已经绰绰有余。“我听说过什一税,也就是把1/10的收入捐给教会,”莫文琳解释,“我不是教友,但觉得自己也应该把1/10的收入拿来做慈善。”

莫文琳在选择慈善机构时,首要条件是行政开销要少。她上网花了几小时浏览“慈善导航网”(Charity Navigator)上那些四星的慈善组织。该网站以效率来评估慈善团体,它不是完美的指南,因为它把评估重点放在了运营费用是否精简,而非影响力有多大上,但该网站不失为作出正确判断的起点。莫文琳偶然发现了“国际妇女互助”(Women for Women International)组织,她颇为赏识。这是一个赞助组织,捐助者可以借此援助贫穷国家的一名特定妇女。莫文琳是牙买加裔黑人,想要赞助一名非洲妇女。于是她注册登记,同意每月支付27美元,为期一年,并要求受助者是卢旺达人。

莫文琳跟克劳丁·穆卡卡里沙配成一对。克劳丁27岁,是卢旺达布塔雷省大屠杀的幸存者。当年胡图族的极端分子闯入了她家(他们是图西族),最后只有她存活下来。那时克劳丁才13岁,她与姐姐一起遭到绑架,被带至胡图族的强奸屋。“他们对我们姐妹施暴,”克劳丁以一种害羞又痛苦的单调语气向我们解释道,“然后打我们。”大量的民兵来到这间屋子,耐心地排队强暴女人,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当然,受虐妇女得不到医疗护理。“我们的生殖器开始腐烂,蛆虫从我们身体里钻出来,”克劳丁说,“我们几乎走不动,只好跪在地上爬。”卡加梅的军队打败种族灭绝者时,胡图民兵逃到刚果,也把克劳丁和姐姐一同带去了。民兵杀死她姐姐,但是最后放走了克劳丁。“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放了我,”她耸肩说道。也许是因为她怀孕了。克劳丁当时还不了解生命是怎么产生的,她纳闷自己的肚子为什么越来越大。“我以为我不可能怀孕,因为以前听人家说女生只有被亲脸颊时才会怀孕,而我从来没被亲过。”

年仅13岁的克劳丁挺着大肚子到处寻求帮助,后来自己在停车场生下孩子。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养活这个婴儿,加上痛恨强暴她让她怀孕的人,于是抛弃了婴儿,任其自生自灭。“但是我内心不允许我这么做,”她说,“我又回去把婴儿捡起来。”克劳丁在街上乞讨,只能勉强活命。“许多人见到我就把我赶走,”她说,“因为我很臭。”克劳丁安静矜持,话音轻柔。她在叙述自己的故事时,嘴唇偶尔颤抖,但是情绪的波动并不明显。她身上透出的最显著的东西,是与孩子一同活下来的决心。

这种乞讨生活过了几年之后,一个叔叔收留了克劳丁,但是要求她以性交交换。她再度怀孕时,被这位叔叔赶走了。后来,克劳丁发现自己可以找到园艺或洗衣服的工作,做一天通常能赚到1美元。她打算把两个小孩送去上学,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每个孩子每学期的学费是7美元,她没有那么多钱,她和孩子们都是过一天算一天。莫文琳的赞助为克劳丁和孩子带来了新希望。莫文琳每个月赞助的27美元,有12美元用来支付她的训练课程,剩下的15美元则直接给克劳丁。在训练课程上,讲师会指导妇女储蓄,一来为了养成小额储蓄的习惯,二来在一年后修完课程毕业时,她们就能有一笔资金可用。克劳丁每个月存5美元花10美元。10美元当中,有部分用来支付孩子的学费和购买食物,此外,克劳丁还挪出一些钱买来生火用的大袋木炭,再以薄利的零售价卖给其他贫穷家庭。

克劳丁每天早上去“妇女互助”的宅院上课。每周一、周三、周五是职业训练,学习可以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克劳丁学习的是珠饰细工,她所做的刺绣品可以自己卖,也可以委托给“妇女互助”出售(他们能想办法把刺绣挂进纽约时髦的百货公司)。还有妇女学习用芦苇编织篮子或餐垫;若是妇女真有天分,还能学习缝纫,以后当裁缝师。裁缝师一天可赚4美元,在卢旺达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而学习其他技能的妇女赚得相对较少。每周二和周四,妇女参与关于健康护理、识字或人权的课程。开课的目标之一是让妇女更有决断力,改变她们对不公平待遇逆来顺受的心态。

克劳丁在卢旺达“妇女互助”的会议上。(拍摄:尼可拉斯)

克劳丁和莫文琳互相通信,莫文琳寄给克劳丁纽约市的照片,让克劳丁看看她所住的地方。这些照片看得克劳丁和她的孩子很入迷,仿佛那是另一个星球。

在赞助克劳丁九个月后,莫文琳被裁员了。当我们问她做慈善的决心有没有动摇时,她笑出声来。“我一刻也没后悔过,”她说,“如果我够幸运能帮到她,让她可以脱离现在的处境,也助她家人一臂之力,对我而言这才是真正重要的。至于我,这反而是让我走出自我的方式。许多时候,因为从没经历过真正的匮乏,你会忘记自己有多么幸运。”

莫文琳成了自由职业者,并继续把1/10的收入投入慈善。“现在我有了任何一笔收入,或是有人送我礼物,我就会随时在心里计算,心想:‘好,我要捐出这么多。’其实没那么困难。”

克劳丁也发展得越来越好,她对于莫文琳给予她和孩子这个机会而感激不尽。此外,卢旺达的经济繁荣的确是件大好事,它为“妇女互助”的毕业生提供了更多机会。卢旺达之所以繁荣,正是因为这个国家想出办法把克劳丁这样的妇女转为了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