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4页)

白嘉轩回到白鹿村,立即筹备结婚的大事。吴长贵用骡子驮着女儿和嫁妆赶前一天夜里进了白鹿镇,暂时住在冷先生的中医堂。冷先生被聘为媒人。结婚这天,白嘉轩跟着轿子到冷先生的中医堂迎娶了新娘,一切顺利。

这是第七个新婚之夜。嘉轩看着五女感到一阵尴尬和窘迫,这是他娶过的七个女人之中唯一在婚前见过面的一个。岂止见过面,而且熟悉如同姊妹:他每年都在农闲时光去山里一次两次,多在酷暑难耐的三伏,他一来为了照看中药材收购的生意,二来是到山里避一避暑热;吃住在吴大叔家里,与五女四女三女二女大女以及两个小弟情同兄弟姊妹,从来也不成忌什麽。现在骤然间面对一对闪闪发亮的红蜡烛,反倒拘束和不好意思了。仙草--五女的名字--已经耐不住山外伏天的酷热,从容不迫地脱去长袖衣裤,光洁细腻的胳膊和双腿裸露在他的面前,娇美的後腰里系着三个小棒槌,叽里当啷摇晃。嘉轩装作好奇去摸那小棒槌以排遣其窘迫。仙草转过身来,小腹的裤腰上也系着同样大小的三个棒槌。他问:「仙草,你带这小棒槌做啥?」仙草毫不避讳地说:「打鬼!」

白嘉轩猛地一顿,就呆若木鸡了。那棒槌肯定是用桃木旋下的了。桃木辟邪,鬼怕桃木橛儿。六个桃木棒槌对付六个从这个炕上抬出去的尚不甘心的鬼,可见仙草事先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心头刚刚潮起的那种欲火又顿然熄灭了。仙草却不理会他,带着叽里当啷摇晃着的小棒槌躺下了,用一条花格单子搭在身上。他也心灰意冷地躺下来。那温馨的气息像玫瑰花香一样沁人心脾,心里的灰冷渐渐被逐出,又潮起一种难以抑制的焦渴。他鼓起勇气伸手把她揽进怀裹,抚摸她的脖颈、丰腴的肩膀和最富诱惑的胸脯。她默默地接受了,没有惊慌也不反抗。她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身子,出气声变得急促起来。他受到鼓舞,就把手往腹部伸去,却触到了一只倒霉的小棒槌,心里又泛起一缕阴冷之气。她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出嫁前,母亲借下酒席请来一位驱鬼除邪的法官,法官把六个小桃木棒槌留下就走了。她说:「法官说,戴过百日再解裤带。」白嘉轩一听就不由得火了:「又是个百日忌讳!」仙草却说:「百日又不是百年。你权当百日後才娶我。你就忍一忍,一百天很快就过去了。不为我也该为你想想,你难道真个还要娶八房十房女人呀……」他听着她友好的又是冷静的话,就抽出了被她抓着的手,把她紧紧搂住,心底却异常清醒。他坐起来,重新穿上衣服。仙草问:「你干啥呀?」嘉轩说:「我跟鹿三哥睡马号去,免得睡在一起活受罪。」仙草说:「那也好。你睡这儿我也难受。只是……你明晚去马号。今日是……头一夜。」嘉轩断然说:「算了,我今黑就去。」

嘉轩扯了一条被单夹在腋下,拉开门闩,走出门去。仙草迟疑一阵儿忽然跳下炕来:「等等。」她喊住他,又把他拽进门,反过身插上门闩,从他腋下扯走被单。嘉轩楞住了,怕她生气,反倒和颜悦色地说:「我听你的话,为我好也为你好……」仙草重新爬上炕,打断他的话:「算了!」说着,一把一个扯掉了腰带上的六个小棒槌,「哗」地一下脱去紧身背心,两只奶子像两只白鸽一样扑出窝来,又抹掉短裤,赤裸棵躺在炕上说:「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