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第十章 连横开场,张仪发兵平巴蜀(第2/13页)

“唉,”公子卬长叹一声,“在意的是此生年华虚度,未曾快意过,活得憋屈!”

“哦?”张仪愕然,“敢问魏兄,何以活得憋屈?”

“在下幼读兵书,少习武艺,人生快意,只在疆场厮杀。然而,在下出身宫室,父王溺爱,致使在下目中无人,无其能而逞虚名,与秦战,丢失河西,与齐战,三战皆北,将士离心,所幸遇到庞涓将军力挽狂澜,使在下有所顿悟,后又从六相苏秦合纵,又增诸多见识,回首往日,恍如隔世。可惜,天不顾我,好不容易盼个补过机缘,竟又……”公子卬讲至此处,哽咽落泪。

张仪万未料到公子卬竟有这般心境,盯他有顷,拱手道:“魏兄此来,想让在下做些什么?”

“在下志在疆场厮杀,求大人成全!”

“这……”张仪迟疑一下,“魏兄此求,在下恐怕爱莫能助。”

“张兄?”公子卬急了。

“不过,在下倒有一计,或可有助于魏兄。”

“张兄请讲。”

“明日在下即带魏兄觐见大王,魏兄可在大王面前阐明思念公主之切切深情,求大王成全。在下视情帮腔,由大王出面,魏兄必可重续好事。只要魏兄得到在朝名分,以秦国之力,魏兄必可一展才学,纵横列国,垂名青史。”

“谢大人成全!”

翌日,张仪如约带公子卬入宫觐见。

闻听公子卬觐见,秦王迎出殿外,凝视良久,微微点头:“近看将军,果是英武。听张爱卿说,将军已经更名魏章,真正好呢。”

“魏章谢大王定名!”公子卬拱手道。

秦王手指张仪:“他可叫大王,”又指公子卬,“你不能叫。”

“这……”公子卬略略一怔,“魏章该如何称呼才是?”

“叫王兄就是。”

见面即得认可,公子卬激动万分,嗓眼里一阵发痒,咕噜几下,喃声道:“王兄——”

“妹夫。”秦王紧前一步,双手握住公子卬之手,“嬴驷近日冗务缠身,怠慢你了,今日一并赔罪!”携公子卬之手,大步入殿。

张仪吁出一口气,紧跟于后。

君臣三人刚刚坐定,公子华趋入,禀道:“王兄,老太后有旨,传相国张仪后宫觐见!”

突闻老太后懿旨,张仪、惠王皆吃一惊。

老太后年过八旬,莫说是宫外之事,即使宫内之事,她也早就撒手了。此番陡然传出懿旨,且隔过秦王,直接传见相国张仪,真正是匪夷所思。

“华弟,”惠王愣怔有顷,问公子华道,“相国刚至,老太后何以晓得?”

“这……”公子华瞄一眼公子卬,支吾道,“臣弟不知。臣弟方才代家父向老太后例行问安,老太后随口传此懿旨,臣弟……”

“大王?”张仪似是预知什么,看向惠王,目光忧切。

“既是老太后懿旨,爱卿但去就是。”惠王略一思索,转向内宰,“带张爱卿觐见老太后!”

内宰领旨,与张仪后宫径去。

公子卬见公子华有意防他,这也起身告辞。

“老太后召张仪何事?”公子卬一走出去,惠王就急不可待了。

公子华凑近,在他耳边悄语几句。

秦惠王目瞪口呆。

张仪随内宰觐见老太后,出他意料的是,老太后并未问他婚姻之事,甚至没与他多说什么,不过是拉会儿家常,聊几句花呀草呀不着边际的话题,摆手打发他走了。

送走张仪,老太后即召秦王,同时叫来太后,也即孝公夫人、嬴驷生母,开门见山:“驷儿,老身相中一人,正想配给紫云,你办去吧。”

“祖后相中何人了?”惠王叩伏于地,假作不知。

“就是你那个相国,名唤张仪。”老太后一字一顿。

老太后虽已年过八旬,但耳不聋,眼不花,牙口也好,只缺两颗边牙,一点儿也不影响说话。

惠王长吸一口气,迟顿有顷,叩道:“祖后,孙儿有奏。”

“说。”

“阿妹嫁人之事,列国皆知,阿妹在名义上仍旧是魏国安国君夫人,这且不说,安国君眼下就在——”

“咸阳”二字尚未出口,只听“扑扑”两声,老太后的拐杖就已落在他的屁股上。老太后手软,打得自是不痛,但这威势足以让惠王不再吱声。

“什么安国夫人?”老太后照他屁股又打几下,“你给老身听好,紫云让公孙鞅那个逆贼害了!行兵打仗是男人之事,男人不上阵,却让紫云受辱,这叫什么谋略?紫云鲜花一朵,却让那国贼生生插进牛粪里,气杀老身也!老身这对你讲,嬴渠梁犯糊涂,你不得糊涂!秦国对不起紫云,那草包不配你阿妹……”

老太后顾自发泄一通,将拐杖朝他身上一搡:“去,别的老身不想多说。老身就此一桩心事,早办早安生。再有差池,老身死不瞑目!”

听到老太后连死也扯上了,惠王只有诺诺连声,出门征询母后,母后竟也认可张仪。显然,紫云早把太后、老太后搞定了。

回到前殿,又琢磨一阵,惠王扑哧一声笑了,觉得老太后这主意不错,自己竟然就没想到。此事若是玉成,一可遂妹妹愿心,二可遂母后、老太后欢心,三可安张仪臣心,真还是一举多得呢。为了得到张仪,他已放走公孙衍和陈轸两员能臣。但君臣之义,远不如血亲之固。如果张仪能够成为自己妹夫,必定不会另生他心,于张仪,可放手一搏,于他,亦可放心使用。

再说,就此事而言,张仪这里当无障碍,毕竟阿妹才貌双全,名扬列国,算是当世奇女,作为风流才子,他想必不会拒绝。

眼下只有两个难题,一是如何向天下人解释,二是如何安抚公子卬。

一连思考三日,于第四日晚间,惠王摆驾陈轸府,也即公子卬住处。

“臣弟……不知王兄驾到,迎得迟了!”公子卬受宠若惊,当院叩首道。

“魏章将军请起。”惠王伸手扶起他,携手入客堂,分主仆坐了。

“王兄有事,旨令魏章进宫即可,这竟劳动大驾,让魏章情何以堪?”公子卬再席拱手谢恩。

“魏章将军,”惠王两眼紧盯住他,“这个王兄你怕是叫不成了!”

“这……”公子卬怔了。

“嬴驷此来,就为晓谕将军此事。”惠王缓缓说道,“非嬴驷不肯相认魏兄,实乃……”略略一顿,“实乃阿妹为此事受伤太深。将军当知,秦、魏构怨太久,阿妹自幼所习,皆是报仇雪耻,不料刚刚及笄,就被迫嫁往仇国,内心实难接受。尽管将军各方面都很出色,但作为魏国公子,阿妹死活不从,只是拗不过先公及公孙鞅,只好为国屈从。此后诸事……将军这也晓得了。河西战后,阿妹侥幸得脱,但一直孤身一人,因她在名义上仍是将军夫人。此番将军归秦,嬴驷喜甚,因为嬴驷实在不想看到阿妹在秦宫守活寡,试图弥合将军与阿妹隔膜,不料事与愿违,阿妹死活不从。这且不说,阿妹又说服母后及老太后,老太后懿旨结束将军婚约,嬴驷……唉,老太后年近九旬,嬴驷不敢不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