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5页)

一刻钟的工夫,两千人的部队集合起来,十分钟后,他们整理好着装,系上扣子,端正帽子。沃尔特调来一辆平板卡车,屁股朝后停在战士们面前。他用弹药箱在卡车后面搭出几节台阶。

奥托从梅赛德斯里面拿出一长卷红地毯铺在台阶上。

沃尔特让格伦沃尔德出列。这位下士长得人高马大,粗手大脚。沃尔特派他去教堂屋顶,把自己的望远镜和哨子交给了他。

一切准备停当后,他们开始等待。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然后是一个小时。大家开始坐立不安,队列变得七扭八歪,战士们也互相聊起天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格伦沃尔德吹响了哨子。

“准备!”奥托大声喝道,“他来了!”

顿时,刺耳的口令声此起彼伏。战士们很快立正站好。一列车队开进了广场。

一辆装甲车的门开了,一个穿将军制服的人下了车。然而,这人并不是那个脑袋尖尖、头顶光秃的鲁登道夫。这位特殊的来客行动笨拙,左手插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好像他的手臂受了伤。

片刻后,沃尔特才看清是皇帝本人。

施瓦茨科普夫少将走过去向他敬礼。

当战士们意识到来访者是谁的时候,低声的吵嚷很快爆发成了热烈的欢呼。少将一开始对这种违纪行为感到愤怒,但皇帝的亲切微笑让施瓦茨科普夫立刻换上了一副赞同的表情。

德皇登上台阶,站在卡车平台上,对人们的欢呼表示谢意。当噪声平息后,他说:“德国人!这就是胜利的时刻!”

战士们再次欢呼,这次沃尔特也跟着他们一道欢呼起来。

3月21日星期四的凌晨一点,大队人马开赴前沿阵地,准备发动进攻。沃尔特和本营的军官们一道坐在前线战壕的一个防空洞里。他们用谈话缓解等待开战的压力。

戈特弗里德・冯・凯塞尔正在解说鲁登道夫的战略。“这次向西推进就是在英国和法国之间插入一个楔子,”他听上去还是像在伦敦大使馆工作时那样无知无畏,“然后我们就向北移动,转向英国人的右翼,将他们推入英吉利海峡。”

“不,不,”较为年长的冯・布劳恩中尉说,“要是聪明点儿的话,一旦我们冲破他们的防线,就该一路打到大西洋沿岸。试想一下,德国的战线一直从法国中部拉过去,把法国军队跟他们的盟军隔成两段。”

冯・凯塞尔争辩道:“那样我们会同时在南北两侧受敌!”

凯勒曼上尉加入进来。“鲁登道夫将向南推进,”他预测说,“我们需要拿下巴黎。这才是最重要的。”

“巴黎只是象征性的!”冯・凯塞尔轻蔑地说。

他们胡乱猜测着,谁也说不清楚。沃尔特觉得听这种无意义的谈话反倒让人紧张,便走到了外面。战壕里的战士们全都席地而坐,一片肃静。战斗前的几小时是反思和祈祷的时间。昨晚大家吃了大麦酒炖牛肉,这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士气很高,大家都觉得战争就要结束了。

这是一个明亮的星夜。战地厨房正在分发早餐——黑面包和味道像胡萝卜的淡咖啡。刚下过一阵小雨,但现在已经天朗气清,几乎一丝风都没有。这意味着战场上有可能发射毒气弹。双方都使用毒气,但沃尔特听说这次德国部队会使用一种新的混合气体:致命的光气加上催泪瓦斯。催泪瓦斯并不致命,但它可以渗透标准配置的英国防毒面具。理论上,催泪瓦斯的刺激会让敌方士兵扯下他们的面具揉眼睛,他们因此就会吸入光气而死亡。

重型火炮的射程覆盖附近的无人区。沃尔特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火炮。炮手们正忙着堆放弹药。他们身后又是一排准备行动的火炮,马匹已经套上缰绳。他们将发起下一波徐进弹幕射击。

四点半的时候周遭还静悄悄的。战地厨房不见了,炮手们坐在地上等待着,军官站在战壕里,远望着无人区对面的黑暗处,那里的敌人正在睡觉。就连马匹都十分安静。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胜利的机会,沃尔特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祈祷一番。

四点四十分,一股白光射进天空,炫目的光芒遮蔽了闪烁的繁星。不一会儿,沃尔特旁边的大炮开了火,炽烈的火光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他就像被人猛推了一下,踉跄后退。但这还算不上什么。几秒钟内,所有的火炮一齐发射,噪声远比雷暴更响。火光照亮了炮手们的脸孔,他们不停地将沉重的炮弹和无烟火药推入弹膛。空气中硝烟弥漫,沃尔特尽量只用鼻子呼吸。他脚下的大地震颤着。

接着,沃尔特便看到英军一侧的爆炸和火焰,那是德军的炮弹击中了弹药库和汽油罐。他知道遭受炮火轰击是什么滋味,心里觉得敌人有些可怜。他希望菲茨没在那边。

炮筒烧得发烫,要是有人犯傻去摸一定会被烫掉一层皮。这种发热足以使炮筒变形,从而错过目标,因此炮手们就用湿麻袋加以冷却。沃尔特的战士们自发地用水桶从附近的弹坑里舀水,让麻袋保持湿润。在攻击开始前,步兵总是愿意去帮炮兵——每消灭一个敌军士兵,就减少一个向地面进攻部队开火的人。

日光带来雾霭。大炮前,爆炸的热浪将水汽带走,但再远一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沃尔特开始担心起来。炮手们不得不按地图标记进行瞄准。幸运的是,他们手头有详细准确的英军阵地图,其中大部分在一年前还是德军阵地。但后来没有进行观察和修正。开局有些不妙。

雾气混杂着硝烟。沃尔特系上一条手帕捂住口鼻。英军那里没有还击,至少眼前这一段没有。沃尔特受到鼓舞。也许他们的大炮已被摧毁。沃尔特身旁唯一丧命的德国人是个迫击炮手,他的火炮炸裂开了,估计是炮弹在炮筒中爆炸所致。有人抬着担架运走尸体,一个救护小组匆忙为旁边被弹片击中的伤员包扎。

上午九点钟,他指挥部下进入冲锋准备位置,突击营的战士们趴在大炮后面的平地上,普通步兵都站在战壕里。在他们背后集结了下一波火炮、救护队、话务员、弹药运输员和通信兵。

突击营的战士们戴着现代“煤斗”头盔。他们是最先放弃旧式尖顶头盔的部队。他们装备了毛瑟K98卡宾枪。这种枪的枪管较短,远距离准确性差,但在近距离的战壕拼杀时不那么笨重。每人的胸前都斜背着一个装了十几枚手榴弹的袋子。英国兵把这种手榴弹称作“土豆捣子”,看上去就像英国家庭主妇捣马铃薯的工具。显然,英国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都有这种东西。沃尔特是在审讯英军战俘时知道的——而他自己从未进过英国普通人家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