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4页)

“你最好让他先来见我,乡下大夫一般都不太有经验。”

“我会跟仆人说的。另外,你不会下去吃饭了吧?”

“我这副样子怎么去啊?”

“我只是问问。茉黛可以坐在桌子另一端。”

菲茨回到自己的更衣室。有些男人已经不再穿燕尾服、打白色的领带,他们都拿战争当作借口,吃饭时穿短礼服上衣,戴黑色的领带。菲茨看不出两者间有什么联系。战争怎么能成为人们穿着随便的理由呢?

他穿上自己的晚礼服,走下楼去。

晚饭后,人们坐在会客厅里喝咖啡,这时温斯顿挑起话题说:“你看,茉黛女勋爵,你们女性最后还是获得了投票权。”

“只是一部分女性。”她说。

菲茨知道她的失望所在。这项法案只针对三十岁以上且为户主或户主妻子的女性。菲茨本人生气的是这种法案竟然能通过。

丘吉尔接着调侃道:“这你要部分地感谢在座的柯曾伯爵,在法案递交上议院时他出其不意做出了弃权决定。”

柯曾伯爵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因为背部疾病而不得不穿金属胸衣,更凸显了他硬邦邦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一首顺口溜是这么说他的:

我是乔治・纳撒尼尔・柯曾

我至高无上万事亨通

他曾经当过印度总督,现在是上议院领袖,战时内阁的五名成员之一。他也是反对妇女参政联盟的主席,因此他的弃权令政界大为惊讶,妇女参政的反对者对此大失所望,尤其是菲茨。

“下议院通过已经通过了这项法案,”柯曾说,“我觉得,我们不能违反议会民选议员的意志。”

菲茨对这一点仍感到恼火:“但上议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审议下议院的决定,并制止他们胡作非为。比如说眼下这种情况!”

“如果我们否决了这项法案,我想下议院不会高兴,他们会重新发给我们。”

菲茨耸耸肩:“我们以前也发生过类似争执。”

“但不幸的是,布莱斯委员会还在任期中。”

“噢!”菲茨没想到这一点,布莱斯委员会正在考虑上议院的改革,“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们应该会尽快提交报告。在此之前,我们不能跟下议院硬拼硬打。”

“是的。”尽管极不情愿,但菲茨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如果上议院动真格的挑战下议院,布莱斯可能会建议遏制上议院的权力。“我们有可能因此失去所有的影响力——永远地失去。”

“这种考虑也恰恰是导致我弃权的原因。”

有时菲茨觉得政治实在令人郁闷。

仆役长皮尔为柯曾送上一杯咖啡,随后低声对菲茨说:“莫蒂默大夫现在小书房,阁下,等你方便的时候过去。”

菲茨一直担心孩子肚子疼的事,正等着仆人来传话。“我这就去见他。”菲茨说。他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小书房里摆放的家具是其他房间用不上的东西——不舒服的哥特式雕刻椅子,没人喜欢的苏格兰风景画,还有菲茨父亲在印度狩猎来的一颗虎头。

莫蒂默是一位称职的当地内科医生,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过于自信的派头,似乎觉得自己的职业在某种程度上让他跟伯爵平起平坐。不过他还算礼貌。

“晚上好,阁下,”他说,“你儿子有些轻微的胃部感染,但很有可能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很有可能?”

“我特意这样说。”莫蒂默的威尔士口音被他所受的教育中和了,“我们做科学家的研究的是可能性,而不是确定性。我告诉你的矿工们,每天早上下井时想着有可能不会发生爆炸。”

“嗯。”这话没给菲茨多少安慰,“你见过公主了吗?”

“见过了。她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事实上,她一点儿病都没有,而是快要生了。”

菲茨跳起来:“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怀孕八个月了,可她计算错了。她已经怀了九个月,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不必受罪了。”

“谁跟她在一起?”

“仆人们全都围着她呢。我已经派人去叫一位称职的助产士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本人也可以参与护理分娩。”

“这全怪我,”菲茨恨恨地说,“我不该劝她离开伦敦。”

“伦敦以外的地方每天都有健康的婴儿出生。”

菲茨感觉自己受到了嘲弄,但他顾不上这些了。“要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那该怎么办?”

“我了解你在伦敦的医生拉思伯恩教授。他当然是位声誉显赫的大夫,但我有把握地说,我亲手接生的婴儿比他多。”

“都是矿工的孩子。”

“的确,大部分都是。不过在出生的那一刻他们跟小贵族之间没有明显的差异。”

菲茨正在受人讥嘲。“我不喜欢你这种傲慢言辞。”他说。

莫蒂默却不吃这一套。“我也不喜欢你的。”他说,“你毫不客气地表示我不配治疗你的家人。我很乐意离开。”他拿起了自己的提包。

菲茨叹了口气。这种争吵实在太愚蠢了。他心里的愤怒是冲着布尔什维克的,没必要迁怒于这位敏感的威尔士中产阶级。

“不要做蠢事,老兄。”

“我正尽力而为。”莫蒂默朝门口走去。

“你难道不该把病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吗?”

莫蒂默站在门边:“我的上帝啊,你真是狂妄至极,菲茨赫伯特。”

很少有人用这种口气跟菲茨说话。但他及时克制住涌到嘴边的呵斥。再去找别的医生恐怕要花好几个小时。如果莫蒂默一怒之下离开,碧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会把你这话忘掉,”菲茨说,“事实上我会把这番谈话整个忘掉,如果你也忘掉的话。”

“这大概是最接近道歉的话了,我可以接受。”

的确,但菲茨没再说什么。

“我立刻到楼上去。”医生说。

碧公主可不是安静生孩子的人。尖叫声从她的房间里冲出来,在楼里回荡。茉黛在钢琴上大声弹奏爵士曲调,款待客人的同时也希望能够掩盖噪声,听上去却像另一种噪音,弹了二十分钟后她便放弃了。有些客人上床睡觉了,但到了午夜,大部分男宾客都聚在台球室里。皮尔为大家送上白兰地。

菲茨用古巴的“皇牌”雪茄招待温斯顿。等温斯顿点着烟卷,菲茨说:“政府必须对布尔什维克有所作为。”

温斯顿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仿佛要确定每个人都完全可信似的。然后,他往椅背上一靠,说:“情况是这样。英国北方舰队已经到达俄国的摩尔曼斯克水域。从理论上讲,他们的任务是确保俄国舰船不致落入德军手中。我们在阿尔罕格尔斯克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使命。我正在要求我们的部队在摩尔曼斯克登陆。从长远来看,这可能成为反革命势力在俄国北部的一个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