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突然之间发生的事 / 猫语猫寻

“突然间……”是一个神奇的短语。在“突然间”之后,可能会发生一个奇迹的转折,也可能会是将要降临的一场意外,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匆匆闪过的念头。在“突然间”之前完全不会想到这个突然,但在“突然间”之后,很可能会吓出你一身冷汗,甚至将改变你的人生轨迹,或者就此沉沦,或者从此放下。读过的很多故事里都有这样的“突然间”,这仿佛是大部分故事的必备品,作家的口头禅。而有些发生在人生里的“突然间”并不像故事里那么惊心动魄,但却更能触动心弦。

好友荷子讲过她的一个朋友小弦的事情给我听。小弦是一个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的女孩,仿佛一个温柔的公主,备受众人的期待、关注和爱。在大学里,她的少女心被一个和她家人一样宠爱她的男孩俘获,这场恋爱平淡而美好。大学毕业后小弦在大学所在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而男孩考了家乡的公务员。但是他们的恋爱却没有就此终止,就这样两地分隔着坚持了整整三年。

终于,27岁的时候小弦嫁给了那个男孩。她勇敢地辞去了所在城市的工作,去了男孩所在的城市——那个除了男孩以外全都是陌生人的城市。

小弦单纯而简单。单纯而简单的人更容易得到幸福(这仿佛是个真理),他们总是能够比别人更加勇敢且坚定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小弦做到了。这个平淡的故事延续着:她成为了一个幸福的妻子,男友的家人为他们准备了婚房,婚礼虽然简单但却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策划的。

挚爱的男人变成了可以常伴身边的丈夫。小弦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几个女人能够像她这样地幸福。她决定努力学习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丈夫不让她上班,于是她开始学着做家务,学着做饭,尽量把每天给丈夫准备的便当做得美味可口又营养丰富。

平淡的故事本应这样一直延续下去的,但也许操纵小弦人生的神并不喜欢这样的人生,于是轻而易举地赐予了她一个“突然间”。

那个“突然间”发生在他们结婚半年后的一个秋日的傍晚——这是书里常常会描述的季节和时间,这个季节里总会有悲伤的故事发生。傍晚时分是小弦的丈夫每天回家的时间。但是在这个秋天的傍晚,他没有回来。小弦和她精心烹制的一桌子饭菜孤独地看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背景音乐则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弦的丈夫失踪了,电话先是关机后来直接停了机,打去单位得知,“这位员工已经在一周之前离职”。小弦突然发现,她是如此地不了解她的丈夫——除了一起上学的大学同学,她几乎没有见过他的任何朋友。小弦无比担心地打遍了她能打的所有电话,但一无所获。

绝望一时间将她吞噬。在这个城市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丈夫的家人本来就与她来往不多,事情发生之后她也上门问询过,但被告之,他们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那事不关己的神情让小弦再也没有勇气追问下去。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那婚后学习的东西一时之间毫无用处。她从来都没有学习过如何一个人生活:在家她和姐姐睡在一起,在大学宿舍里也有室友。毕业之后也一直和一个闺蜜一起合租在一个单间里。婚后她的丈夫也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连差都没有出过,从来都没有过夜不归宿。从小到大,她甚至都没有一个人睡过觉,那本来并不宽敞的卧室仿佛突然之间变得很大,装着各种想象不到的恐怖。她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才勉强挨得过那无数个让人不安的夜晚。

她不敢告诉家人发生的事情,因为太过突然,她怕母亲脆弱的心脏无法承受这些。她也没有勇气把这个结果告诉她的朋友,因为当时她抛弃一切来到这个城市时,所有的朋友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因为这一场“突然间”,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想过自杀,但她又扔掉了那把已经横在手腕上的匕首。她觉得就算是死,也要在弄清楚原因之后再死。为什么那个曾经深爱自己的他没有任何音讯地就突然不见了,而她没有任何理由地就被彻底抛弃了。

她买了那个城市的黄页,开始疯狂地打起了电话。她挨个公司地问询:从“请问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的人”到“请帮我找你们公司的×××”。她变得逐渐熟练起来。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打遍了这个城市黄页里所有的公司的电话,但一无所获,甚至连个重名的人都没有找到。

与此同时,她开始必须要面对一些严峻的现实问题。丈夫留下的家用,交完房子的杂费和这一个月里昂贵的电话费之后已经所剩无几。她必须要开始工作了。幸好她有着三年多的工作经验,而且来自大城市,且仅仅只有半年多没有工作,所以很快她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和以前一样的设计师的工作。她很努力,每天她都加班到很晚,因为比起那冰冷的家,冷清的办公室会显得更加温暖一些。

在她找到工作一个月后,丈夫的哥嫂和妈妈三人在一个周末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家里。他们像是参观一般把这幢房子里每一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哥嫂还在不住地评价着:小孩子们可以在这里玩;厨房不错,可以两个人一起做饭;有三间房,可以把妈妈接过来住;等等。

小弦冷冷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只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失踪,我立刻就可以把房子给你们空出来。不用你们赶。”

正在客厅里左转右转的三个人突然顿住了,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她。

小弦突然就哭了起来:“就算是你们要杀死一个人,起码你要让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吧!一个大活人,突然之间就不见了……我是他老婆,他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告诉我一声啊……”小弦大声地质问着,那三个人却像是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什么也没有回答。

“你们难道都没有心么?如果你们有心的话,你们至少让那个龟孙子回来告诉我一声他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连告诉我都不可以的。就算外面养了个小三也好,就算他得了绝症也好,就算他在外面杀了人都可以,只要告诉我,我什么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难以启齿的?你们说话啊,说话啊!”小弦摇着在法律上仍然是她婆婆的那个女人的双肩大声地哭着,那积压了两个月的情绪像是泄洪一般倾注而出。

那个哥哥终于是忍不住了,走过来将她从自己的妈妈身边用力地扯开,推倒在一边。

小弦倒在地上,心像撕裂了一般的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惩罚?你们说啊,我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