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唐柠柠有心事,不可能会这么快就睡着,这肯定是黄粱仙私下动了手脚,沈弯也不点破,只要能安全无痛入唐柠柠的梦就行。

也许是撸猫使人放松,这回沈弯二人成功入了唐柠柠的梦境。拨开眼前的梦境迷雾,沈弯就见前方一辆古式马车行在竹林小道间。马车里坐着一老一幼,老者衣着朴素,但眼神睿智;幼者是一女童,戴着帷帽,安安静静。而看着背景,年代似乎是古时候。

随着马车的行驶,车上的人来到了一座小镇上。小镇显然是典型的南方城镇,远远看去青瓦白墙,绿树掩映,中间又有河流从镇上蜿蜒而过。马车越过其他的房屋,在镇上最中心的大宅门口停了下来。

这大宅和其他的小门小户不同,要说规格,和乔家大院很相似。只是相对于乔家大院的庄重,这宅子又多了几分江南的柔和秀美。沈弯估摸着,这有些像是古代有钱人家在外头买的别苑。

大宅门口,老者带着女童下车进门,很快就被人接了进去。没多久,他们就被领去了后院,给一男童诊脉。

一看到那男童的脸,沈弯心里就有了数。这男童根本就是蔺直的童年版本,如果说这是蔺直的前世,那跟着老者身后的女童大概就是唐柠柠的前世了。

而眼下,很可能是他们的初见。

“果然是前世有羁绊。”一边的黄粱仙道,“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其实我一个人来也行。”这种前世因果今生了结,那两人中完全没沈弯什么事,她担心沈弯看了心里不太好受。

“我就是为了看他们有什么因果来的。”沈弯示意她不用担心。

唐柠柠的梦境有些破碎,好在时间线比较完整,基本上是绕着他们两个成长来的。随着梦境往后延伸,沈弯也能渐渐看出个轮廓。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蔺直的前世姓夏,叫夏昉,打小体弱多病,几乎常年与轮椅为伴,唐柠柠师徒就是被夏家邀请来给他诊治的,不过在这一世,唐柠柠没有姓氏,只有师父枯草道人给取的名,叫慧伦。

枯草道人的到来让夏昉身体有所好转,但也只是好了一点,和健康的孩童来说仍旧差距甚远。如此治疗了三年后,夏家人似乎也看了出来,这孩子的体格将来并不足以撑起整个夏家门庭,于是很果断的将关注收了回去,大批奴仆从这宅子离开,渐渐的,这座江南别苑开始为世人遗忘。

又几年过去,夏昉虽然病痛缠身,但有枯草道人看着,好歹是平安长大。只可惜,在慧伦及笈这年,枯草道人离世。为报答枯草道人的救命之恩,夏昉顺理成章代替他照料慧伦。慧伦也聪慧伶俐,在医理上很有天赋,夏昉照料她,她也继续代替师父看顾夏昉的身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是家族弃子,一个是孤女无依,他们聚在一起,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慧伦的目光时常在夏昉身上停驻,有些感情经历岁月沉淀发酵,已经不可控地在发生着变化。

不过,这些变化慧伦不敢表露分毫。因为上天虽然给了她智慧,却剥夺了她的容貌。丑陋的容颜让她心中自卑,再加上夏昉又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这番对比之下,她在他面前越发的低微,根本不敢表露自己那点心思。

在夏昉勉勉强强活到成年,夏家突然来了人,要给夏昉娶亲。在得知这晴天霹雳的消息后,慧伦想立即收拾东西离开。她自认自己无法接受夏昉娶别的女人。可也是在这天晚上,夏昉却突然让她收拾东西,说要带她前往西南。

慧伦不明所以,夏家本营在长安。他们之所以会住在江南,完全是因为江南的气候养人。现在突然前去西南,西南有什么?西南只有崇山峻岭和毒瘴,以夏昉这身体,能不能活着到西南都不一定。然而多年的相处,已经让她习惯性听夏昉的安排。

几乎是次日一早,他们一行人就出发离开了这座江南小镇。至于那来传话的奴仆和所谓的亲事,早就随着运河的波浪被抛之脑后。

在慧伦心里还在为夏昉拒绝亲事而欢喜时,就听到南方传来叛将兵变的消息,而此时距离他们离开江南正好过了半个月,堪堪避免了战火的波及。也是在这时,慧伦这才隐隐发觉,那个成日被药罐吊着一口气的人似乎没那么简单。

再之后的事,像是印证慧伦的猜测一般,南北各地似乎谋逆成风,一个又一个势力站出来自立为王,原本平静的江山很快陷入战火之中,唯有西南这边安稳如山。他们到西南,路上虽然辛苦,但却比在中原大地四处躲藏要强,不得不承认夏昉这步棋走得很对。

慧伦原本以为,他们到了没有战火的西南,就会和从前一样安稳地活在世外桃源里。可哪知,到西南夏昉只歇了几天,在身体稍微好转了一点后,就出门访客。这一次访客,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再回来,夏昉依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可从这之后,开始有不同身份打扮的人出入他们的住所,其中不乏有身居高位的达官贵者。

慧伦不是蠢人,从这些来往的宾客里,她完全能猜出夏昉究竟想做什么。可他的病不是假的,这样下去,所消耗的也只是他原本就不长的寿命而已。她有劝过夏昉,但是夏昉却是看着北方的天空对她道:“我病痛缠身,有枯草师父和你救我。现在天下苍生恶魇笼罩,我有良药又如何能藏?”

“可你会死的。”

“谁不会死?”

“可是……”

“慧伦,”夏昉叫住了她,许久才半是隐忍半是跃跃道:“我不想庸碌无为过这一生。”

看着他那双活起来的眼睛,慧伦便知,这个人她是劝不了了,虽然她从来都没劝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