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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经不打算治疗自己的眼睛了。也许这是上帝的特许,允许我看透一个人的历史,并从这个人的身上透视整个人类的历程。我发现每个人身体里都携带着人类生命的全部信息,这些信息隐现出文明的序列和痕迹。只是在漫长的进化史中人们的眼睛退去了这种透视的功能,看不到人体后面的影像。我的眼睛由于有病而得福,真是我的幸运。感谢上帝给了我这样一双眼睛。

勇敢之星

一个电子狗在抢救一个孩子时,不幸牺牲了,它的事迹感动了全城。原因是一个孩子在路上玩耍时,来了一辆汽车,差一点撞到孩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电子狗冲了上去,把孩子推到一边,使其安全得救,自己却在车祸中丧生。这个电子狗被相关部门追认为“勇敢之星”,在它的追悼会上,人们无不泪下。后来,我到它出事的地点亲自采访过,并见到了它救的孩子,是个女孩,长得非常可爱,身上毛茸茸的,我捏了捏她的脸,是个布娃娃。

小城堡

前不久,有一个朋友请客,叫了一桌人,有熟人,也有陌生人,其中一个吃到中途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手机也关了。没想到大家找了好久,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了。

原来他喝多了,顺势就溜到了桌子底下,正好有桌布盖着,谁也没看见,他就在下面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人们正在找他。那天,人们发现桌子底下是个休息的好去处,都争着往下钻,但下面毕竟地方小,容不下很多人,大家就轮流钻到桌子底下,享受这种待遇。过一会儿,饭店服务员进来了,发现有人在桌子下面说话,就掀起桌布看了看,笑着走了。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又来到这家饭店,看见他们推出了一项新的业务,即:加大了桌子下面的空间,在里面备置了坐垫和小马扎,作为客人们的临时休息室。没想到这项业务非常受人欢迎,我听到许多人在桌子下面聊天,谈生意,场面极其隐蔽而热闹。后来,这家饭店把这种餐桌命名为“小城堡”。一时间,来小城堡就餐的客人极其火爆,成了人们消闲的时髦场所。

飞 翔

有一段时间,我做梦总是与飞翔有关。我动不动就梦见自己飞起来,有时能飞两丈多高,几百米远。

我怀疑自己心理上出了什么问题,就去医院找医生。医生说:“这不算奇怪,身体好的人可以飞过山顶,有的人甚至能飞几十里,就像小飞机。”医生说:“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是外用药,睡前把药膏涂在两臂上。”我按照药方买了药,涂了,效果非常明显,我在梦里再也飞不起来了。我问医生是怎么回事,医生说:“这不奇怪,我用的是麻醉剂,你的两臂麻醉了,张不开,你自然就飞不起来了。”

有一天,我搞了一个恶作剧,偷偷潜入机场,往机翼上涂了一层这种药膏,结果飞机的两个翅膀立刻松软下来,垂在地上,致使飞机延误十多个小时才起飞。后来机场安全部门查出了这种药的成分,追查到药厂,药厂做出了经济赔偿,我却逍遥法外。

从此,我禁用这种药,任其飞翔。我仰面睡的时候就仰飞,顺便巡视一下星空;趴着睡时就俯身飞翔,正好俯瞰大地;有时侧身飞,脑袋下面还枕着一个枕头。有一次我在飞行途中看见了医生,他也在飞,不过他飞的时候保持了坐姿,好像坐在诊室里。

照片上的变迁

星期日去郊外踏青,发现草地上有一朵白色的野花,脖子细长,叶子菲薄,花朵有五个花瓣。我给它拍了一张数码照片,存放在电脑里。几天以后,我打开电脑,发现这朵花的花瓣已经凋谢。花朵上空的一片云彩也飘走了,风把地上的青草吹得来回摇晃。几只蝴蝶从草地上飞过去,并不落下。我知道时过境迁,虽然只是几天时间,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几个月以后,我再次打开电脑,查看这张照片时,看见照片里出现了一只羊,在地上吃草,顺便把这棵枯萎的花茎也吃掉了。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不再打开这幅照片。我知道这只羊也会消失的,风吹拂着广阔的原野,许多事物在兴衰。

直到多年以后,我在寻找一幅图片时,偶尔打开电脑中的文件夹,看见了这张照片。这时,照片上的草地已经被一片厂房所取代,野花开放的地方变成了水泥地面。

军事机密

据说,在二战时期,一架德国飞机在执行任务时,不小心撞伤了正在高空中飞翔的一只鹰。这只鹰养好伤后,又一次在空中与这架飞机相遇,飞机努力扇动翅膀,也未能逃脱鹰的追击。鹰追击了上千里,终于使飞机活活累死。

后来,战史研究人员一直不解,认为此事有些蹊跷,就查阅了当天的雷达记录、气象、星象等相关的空间资料,经过仔细研究发现,那天追击飞机的不只是一只鹰,而是一群鹰,其中还夹杂着一只公鸡。但真正对飞机造成致命伤的不是鹰和公鸡,而是一只啄木鸟,这只啄木鸟啄破了飞机的油箱,致使飞机漏油而死。

出于军事机密,这次飞行事件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我是在一次野外旅行时,在森林里听到的。当时一群鸟正在炫耀它们祖先的业绩,一只啄木鸟提到了此事。它们以为我听不懂它们的话,但巧的是,我身边正好有一位朋友略懂鸟语,就知晓了它们的秘密。

排 队

有一次,我想把自己的身体折叠起来,以此来测试一下肉体和精神的双重压抑,然后推导出一个公式,用这个公式来计算人的承受力。于是我蹲在地上,一个176 厘米的人身高被折叠成75 厘米。身体受到压缩以后,精神也跟着矮了下来,我蹲在地上,感到了人的卑微和渺小。

我在做这项实验的时候,一个人走过来,他以为我蹲在地上肯定是在等待什么,于是他也蹲在了我的身后,他这一蹲引起了许多人的不解和好奇,也都跟着蹲在后面。我偶然间回头,看见自己身后已经排起了一个蹲着的长队,感到非常可笑。我看到人们蹲得很自然,很舒服,没有一点压抑感,大家都安心地排着队,好像在等待一个必然出现的结果。

看到这种情景,我搞了一个恶作剧。我站起来,冲着蹲伏的队伍大喊一声:“大家原地向后转,站起身,齐步走。”我的喊声刚落,大家都很规矩地转向了后面,真的站起身向前走了起来。尽管队伍很长,最前面的人没有听到我的喊话,但是看到人们转身起立,也都跟着转身起立。后面的人推动前面的人,向前走,整个队伍谁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向哪里,但却开始了行走。这时我悄悄地离开队伍,站在远处偷偷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