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琅环秘境(五)(第2/3页)

死人之间,还要什么约定?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让这些人都走出秘境?”

姜别寒一愣。

薛琼楼不疾不徐:“换句话说,是怎么让这座秘境直接彻底地消失?”

姜别寒方才脑海中,确实有这胆大泼天的念头一闪而过。

三天之内,除却厮杀出去的三十个人,其余人都得死,看似无解,但有个最直截了当的法子——直接把整座秘境毁掉。

他试探着问:“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薛琼楼先是摇头,而后笑了笑:“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但也不是不行。法阵有阵眼,摧毁阵眼,整个法阵也就溃不成军。又譬如鹤烟福地,全靠玉犀石和玉璧石滋养,若两块玉石都被人夺走,那整座福地就与荒野无异,必定无人问津。秘境就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天福地,洞天福地尚能被犁庭扫闾,秘境又何尝不可?”

他这么一说,姜别寒好似提前吃了颗定心丸,“那该如何摧毁?”

薛琼楼这回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书上没有记载,我只能凭自己的猜测。”

他不知道的话,那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姜别寒有些失望:“这座秘境山川千里,若真要摧毁,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有办法的!”

树丛中忽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别寒循声望去,眼中露出久违的笑意。

是绫烟烟和夏轩,全须全尾,没有受半点伤。

绫烟烟借了鲸歌一臂之力,将追杀她们的人全部放倒后立刻下山,好巧不巧,四个人在这里汇合。

她扬手晃了晃手中的符纸,撑着膝盖喘了口气,才道:“我们在一座道观里,发现了这个。”

符纸上是一副拓印下来的石雕画,与道观照壁半分不差。

“薛道友刚刚说的对,既然洞天福地可以摧毁,秘境一定也可以,只要找到坐镇秘境的东西。”绫烟烟指着天际那头巨鲸的骨骸:“这家伙死了百年之久,歌声和遗骨还飘荡在头顶,一定就是为了镇压这东西。”

姜别寒打量着符纸,却看不出所以然:“那我该怎么去找?”

绫烟烟笑起来:“师兄的剑啊。”

他的剑?

姜别寒低头看去,长鲸剑果然在剑鞘内蠢蠢欲动,似乎对这番话也有了反应。

上古孕育而生的第一头巨鲸死后,硕大无比的躯干形成了一片天成秘境,隐在三千小世界中,他的师父断岳真人一剑劈开这片小天地,集天地之精华凝练而成长鲸剑。

这座秘境内有巨鲸残骸,定然与长鲸剑有什么联系。

“师兄,把剑刺进地面。”

不等姜别寒动手,长鲸自行从剑鞘内飞出,剑光笔直一线,从天而降。

地面绽放一张硕大的蛛网。

密密麻麻的“蛛丝”中,最亮最粗的一根一路越过这座山岳,往天际蔓延。

“找到了!”绫烟烟喟叹不已:“往那边走!”

薛琼楼也微微勾起唇角。

金线在一座洞府前中道而止。

洞府内竟是一片剑冢,寒剑林立,每一柄长剑都溢出一缕细流般的剑气,丝丝缕缕,在半空汇聚,便形成磅礴如川海的剑意。

中间有一道巨大凹槽,看样子应当就是断岳真人劈开小天地时,留下的剑气痕迹。

绫烟烟和夏轩被剑气灼烫得睁不开眼,只能守在洞府外,姜别寒和薛琼楼则走了进去。

洞府内又是别有洞天。

一条白玉拱桥如白虹卧波,拱桥柱头刻着珍禽异兽,桥下的石墩则是白玉卧龙,交首衔尾,额前悬着长明灯,将洞府映照得流光溢彩。

从桥上走过,还能听到隐隐啸声。

姜别寒安然无恙地走下白玉桥,桥头又立着一块石碑,刻着上古文字,看不懂。

他转头看向薛琼楼,薛琼楼瞥一眼那块石碑,随口说:“白玉京。”

“白玉京?”姜别寒道:“这座洞府居然是白玉京?”

相传这是上古蛟龙的天上宫阙,先前掩月坊闻氏穷尽财力,也只仿照了一座登月摘星的白玉楼。

谁能想到白玉京的遗骸居然在琅环秘境之中,被压在这座不见天日的洞府内,只剩下孤零零一条白玉桥,还保留着传闻中那月下瑶台的风采。

姜别寒不做停留,继续前行,一幅巨大画卷展露在眼前。画卷几乎与溯世绘卷一般无二,只不过却是一面照壁。

他伸手轻触,画卷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薛琼楼将手掌放上去,掌心金光隐现,同样一无所获。

“这里有凹槽,”他对姜别寒道:“你试着把剑放进去。”

长剑融进凹槽的一刹那,地底传来一声怒吼,仿佛某种上古神兽被侵犯领地后,发出的震怒咆哮。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漆黑洞顶,传来浩浩汤汤的水流声,洞壁仿佛被刀割剑削,巨石滚滚,如山岳将倾。

这压根不是水流,而是九天瀑布般来势汹汹的剑气。

姜别寒长剑在凹槽内缓慢融合,最重要的一道剑气给了陌生人保命,现在他一无所有。

剑气不认主,不会因为他是长鲸剑剑主便剑下留情,当头倾泻。

他措手不及,想拿自己身体硬抗,面前猝然间又横来一片金光,剑气暴雨般砸在上面,绽放出一片绚烂刺眼的剑光。

那片金光横在少年手臂,剑气往他周身倾泻,他身形被压得后退一步,转头道:“去拿绘卷。”

“薛道友……”

“还不快去!”

封印在照壁之内的绘卷外层,那薄薄的石面开始剥落,露出色彩斑斓的画卷一角,灵气如水雾蒸腾,整座洞府瞬时被照亮。

长鲸剑与凹槽融合的速度太慢,姜别寒飞奔过去,索性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剑身咔擦一声嵌入凹槽内,石面剥落的速度加快。

薛琼楼身形又后退一尺。

少年一身白衣被割出无数血口,这是实打实的剑气,如同一整条江河倾泻在他身上,每一滴水珠都滚烫灼人,每一丝水汽都锋芒毕露。

水流声中,又雪上加霜地混入鲸歌,在洞府内回荡。

他喉间霎时涌起一股腥甜,一着不慎,剑气迎面暴泻,整条手臂被割得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血珠扑面。

少年拿袖子擦拭一下脸庞,心如刀绞,锋利的剑气仿佛趁虚而入,在体内翻江倒海,耳畔血流嗡鸣,头晕目眩,他稍稍移开手臂,让一缕剑气刺穿腕骨保持清醒,留意着身后的情况。

剑气魆风横雨般扫在少年身上,眼帘蒙着血光。

“你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吧。”

少女的声音在脑海内回荡,一遍遍涤荡着心气,让他在绞痛与晕眩中扯回一丝神智。

都到这一步了,他怎么甘心前功尽弃!

薛琼楼一挥袖子,甩开那道金光,一整条剑气瀑布随之横斜,如从急弯奔腾而过的惊涛,拍打在一侧洞壁,霎时将石壁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