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朝暮洞天(六)(第2/2页)

他手心纵横交错的疤痕,已经褪得很浅,但仍能看得出来。白梨叹着气在他身旁坐下,“不疼吗?”

碎棋相撞的声音,如雨滴砸在石板路面。薛琼楼玩笑似的:“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正襟危坐,无论何时脊背都挺得笔直,自小受的都是最严苛的教导,哪怕是表里不一的伪装,也谨言慎行地恪守儒门礼节。

和养父一模一样,但也有点像生父。

地面上应当起了风,传到这片幽深的海底,便化作海螺里的天籁般的风声,隐约夹杂着沋沋湲湲的水流声。

正托着腮的白梨在着两片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僵住。

身旁这人她了解得很清楚,哪怕没有害人的心思,也要不痛不痒地捉弄一下。这回也是在开玩笑,她要是真的凑过去,会被嘲得体无完肤,是的吧?

她一寸一寸地转过脸,少年面容瓷白,微微垂着头,侧影看着有些零丁,像窗前那一遍遍独自徘徊的身影,或是趴在案上偷看话本时那蜷缩起来的那一团。

白梨左右为难,左思右想,最后拖着腮的手捂住了脸。

不管了,被捉弄就被捉弄吧,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把手撑在地上,贴在掌心的玉砖冰凉滑腻,身体微微前倾,慢得像一只吭哧吭哧开始爬葡萄架的蜗牛。

朝暮洞天里的光阴,本就流逝得十分缓慢,一步路能迈过去的咫尺之距,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翻山越岭才能相遇。

少年侧颜静如止水,长睫却抬起一寸,低眸时映的是夜,抬眼时便有了微光。

脸侧有温热紧张的呼吸卷上来,他便恰到好处地偏过脸,没有隔着冷硬的面具,也不是转瞬即逝的泡泡,而是早有预谋似的,与这片温热细细软软地贴在一起。

一股颤栗顺着脊背窜上来,过电似的传遍四肢百骸。

白梨懵了一瞬。

等一等,他怎么……转过来了啊?

只是一下蜻蜓点水,水波不兴,甚至没有泛起涟漪。

薛琼楼看着少女木然呆滞的脸,紧绷成一线的嘴角,轻声道:“阿梨,你之前是不是动过我书房的纸笔?”

她好似有点回了魂。

“还把什么东西给了那对姐弟?”

白梨模糊的视线又变得清晰起来,思维也开始转动。

他把手放上她后颈,轻轻揉捏一下:“是想带信给他们?”

白梨好想大声喊出来,你搞清楚一点,我是想救你的狗命,直接跟你说你肯定不答应,看吧,就像现在这种语气!但现在呼吸都交融成一股,她只能微微张开嘴。

可她一开口,薛琼楼就吻进她唇内。

温温软软的相抵,细细慢慢的碾磨。他清风朗月的表象下藏着虚伪卑劣,再往下挖掘,却还是一片温柔与克制,是仅剩的细风柔雨的温存。

白梨慢慢抓紧他袖袍,前倾的身体慢慢往后仰倒,她又一寸一寸地往后退,腰肢揽在他手里,像逃不出笼的雀鸟,最后退无可退,脊背紧贴上檐柱。

他揉捏着她后颈的手,移到她发丝里,亲吻间扯散她头发,掌心里的肌肤灼烫似要燃烧。

那天籁般的风声水流声,都在喘息里乱成一个漩涡,一条孤舟载着两人,一同被扯进漩涡里。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打上来,滚烫的背与冰凉的檐柱贴得严丝合缝,水火交融。

他捧起她侧脸,手指慢条斯理地轻蹭,绵密的吻移到面颊,又一路蹭开耳侧的乱发,吻上洁白的耳垂。

袖袍被白梨抓出流水般的褶皱,她怔怔地歪过头,眼中映着一片漆黑的穹顶,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一个大番茄。

他埋首在她颈间,轻轻咬着柔软的脖子,又轻又慢。

真甜啊……

这句话好似在心头闪烁一下,又好似被轻叹出声,他将仅剩的、破碎的温柔拢起来,揉碎成唇齿间那一点荡漾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