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种本能

前几天,看一本书中介绍人的第一本能有食欲和性欲。

这里所说的第一本能,是指人的欲望中最为强烈的、源于生理需求的基本欲望。

次于第一本能的第二本能有父爱、友情等。

与食欲、性欲相比较,父爱、友情低一个等级,是非生理的、带有情智的、相对较弱的欲求。

说起来,女性的第一本能比男性多一种,这就是唯有女性才能拥有的东西——母爱。

也许有人会说“我更多”,但是不行。这些基本欲望,是学者将各色人等置于极限状况之下,除掉种种弱小欲望,最后将剩余的欲望归纳起来确定的。不同于现在的人,是在食欲和性欲均得到满足的状况下所做的思考。

因此,母爱的情形,同食欲或性欲一样,是生理性的、强烈渴求的欲望。仔细思考一下,是一件使人极其震惊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按这种理论扩展下去,女人爱孩子犹如我们空腹饥饿时寻找食物一般,犹如男人渴望女人时穷追猛求一般,成为并非值得特别一提的、平凡的本能。

如此说来,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值得赞扬的母亲”的报道,则变得完全没有意义。

报道详述了一个母亲在战后的苦难时代,独自坚持培育孩子的故事,我们曾为之叹服。但是,假如母爱是第一本能,是天性,就不需要那么佩服。

如果这样的事情都能成为美谈,那么,饿着肚子在原始森林徘徊十天的人和为追随女人而越狱的囚犯,也应受到表彰。

究竟是否像那位学者所说,母爱是第一本能呢?这方面不属于我研究的专业,也没有深解。但是,看到母爱这样被归类,总以为是母爱观念相当强烈的人自然形成的一种愿望。

当一个有孩子的女人深爱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讨厌孩子时,她同时作为母亲和女友,是要孩子还是要男人,两种欲望又同属第一本能,就很难选择。近年来,认为性欲是第一本能、母爱是第二本能的人居多。这种排列说法,也许有价值重新研讨一下。

去看阿兰·德龙

前些天,有机会和某个女性讨论阿兰·德龙主演的电影《个人生活》。我想,这部电影应有很多人看过,先简要介绍一下故事梗概。德龙所扮演的能干的少壮政治家,成为联合政府的大臣,整日忙忙碌碌,被工作所追赶。其情人与之约会,总处于一种被迫等待与忍耐的状态。一天,情人忍无可忍了,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说:今晚十二点以前,你要是不来,我就死!然而,其当晚在爱丽舍宫会见记者,脱不得身,待十二点之后到达公寓时,情人已经服安眠药死了。

情人的死,与患神经官能症而住院的妻子,以及在政界有隐性影响力的年长的女人,都紧密相关。剧情的要点,就是揭示公务繁忙的男人和不能体谅的女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说实话,我看完这部电影,先是有些气馁,继而舒了一口气。气馁的是为说“今晚十二点以前不来,我就死”而自杀身亡的女性,尽管其心情可以理解,但过于歇斯底里和漠视生命,就难以引起观众共鸣。作为男性的我看来,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葬送性命。影片对女人固执任性的表达,有点过于强化,传递不出痴心女人的痛苦和悲哀。

如果说影片有让人谅解和宽容的地方,则是这种题材的创作难度,个人的体会依然是描述现代的恋爱是艰难的。因为现代男女之间的言行没有禁忌,无论说什么、干什么,都能获得原谅,故而男女之间没有神秘感和危机感。创作者很难描写浪漫的爱。这部电影也明显地表现出这一点。

我觉得像江户时期和战前那样对爱限制极多的年代,富于紧张感的剧情比较容易描写。

不过,这是写小说、编剧本方面的事情,和各位读者无关。

比较有趣的是看过电影的女性,其观后感和我的截然不同。

我说那个情人的自杀,有点过于夸张、没有真实感而难以唤起观众共鸣。她却很陶醉地说:“很棒啊,阿兰·德龙演得好哇。”还添油加醋地说,“男人体会不到女人等待的心情啊。”给人的感觉是,不论电影演得怎么样,只要能看到阿兰·德龙就满意。

对此,我有些惊讶,不由得叹息:依然是妇女儿童难以拯救呀!

第二天晚上,稿子写不下去,我看玛丽莲·梦露主演的影片《七年之痒》。看到少妇在地铁的通风口处,怡然自得地捂住飞起的宛如花朵盛开的裙子的场景,就想向那个陶醉于阿兰·德龙的女性道歉:“或许我不应该对那个自杀的情人过分指责!”

上次,看一本带点知识分子气息并畅销的周刊杂志,瞥见“妇女的玩物”这样一个词。于是,我根据文章的前后关系推断,好像是剑指电视上剧情过于天真的家庭剧。

确实,现在的家庭剧中,净是出现一些出奇善良的人群,没有真实感。或者说,讨妇女喜欢的东西和低级的东西比较多。

既然有“妇女的玩物“这个词,想必也会有“男性的玩物”之说,再看电视栏目,发现这样的词句,出乎预料地多。

比方说,最近上映的战争片《光荣的击落王》和《荒鹫之翼》,从“足球队PM”到“轮岛(1)的拳击”,从《夜间的女相扑》到夏季巨人球团的夜场,最后再到国会选举的开票速报等,站在女性的角度看,这些好像都是“男性的玩物”。

我们男人认为爱看家庭剧或歌唱节目的女性比较低级,同样,她们则认为爱看战争片或黄色影片的男性比较低级。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个世界由男人掌握着主导权,尤其在文化方面,往往以男人的感受为中心,来决定良莠与善恶。男人们好像可以随意地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就行。且慢!女人们对此并不默许,会用疑惑的,乃至截然不同的观点看待和分析事物。

比如说,男人为什么会盯着开票速报那样的东西看呢?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好像完全弄不明白。

“女人不能对政治漠不关心,应该再稍微关注和用心点!”如谁说了这样略带责备的话,就会遭到众女人反驳:“看那样的东西,鱼和菜的价钱会降低吗?你的工资会提高吗?”使人无言以对。如果女人作答为“不是不关心,只是天太晚了,明天可以看报纸嘛”,既显得比较温顺,又满足了女人与其陪着别人当选和落选,不如睡觉合算的心态。其实,这只是实现了男人争强好胜的愿望。

总之,男人任意地议论国家大事,对家务之事只说不做,忽视家庭的收支状况。对于每天都为家务事而烦恼的女性们来说,对开票速报或政治座谈会等,从开始就觉得无聊而不愿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