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相声(第2/2页)

与生物学对“老化”的认识相反,中国的传统思想则认为凡是老的必是好的越老越珍贵,越老越值钱。

于是有了《老子化胡经》这样的伪书。

有了“代圣人立言”这样的八股。

有了“鼻子掉了,还说是祖传老病”这样的笑谈。

有了从孔夫子到康有为的“托古改制”。

其实呢,也正如先哲(先哲当然也是老的)所说,唯新生的才是有希望的,才是有将来的,才是有生命的。

所以老的四言诗要让位于新的五言诗、七言诗、杂言诗,老的诗人让位于新的词、散曲、戏曲、话本小说,老的传统艺术要让位于新的电影、电视、游戏机和卡拉OK……

在当今的文艺舞台上,相声这种传统的、民族的艺术形式还能够与喜剧小品、通俗歌曲相抗衡,或称三足鼎立,或称三大支柱,究其原因,唯其在“传统”中她相对年轻,在“民族”中她相对开放——相声中那种强烈的反差,荒诞的手法,夸张的变形,思想的大幅度跳跃,语言的自由组合程度,尤其是那种完全打破了“第四堵墙”的表演形式,应当说是相当现代的乃至欧化的。

目前,人们正在像抢救大熊猫(一种被称为“活化石”的相当老化的物种)那样奋力抢救着京剧、昆曲等濒临灭绝的艺术形式。

当人们欢呼“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的时候,他们期待着以个体生命的强壮来挽救整个物种的衰老!

当人们今天整理国故、明天振兴国粹的时候,他们甚至希望“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的哲学规律暂时失效!

与这些需要被抢救的姐妹艺术相比,相声的优越性在于——

她还没有来得及像它们那样被因袭的重担所紧紧束缚;

她还没有来得及像它们那样脱离通俗化、生活化、贫民化的生命轨迹;

她还没来得及像它们那样踏上程式化、贵族化、宫廷化的衰亡之路……

鲁迅说他宁可看梅兰芳博士的早期表演,看那活生生、泼辣辣的村姑形象,但却不愿意看他成熟时期的《贵妃醉酒》或《黛玉葬花》——而相声正属于这活生生、泼辣辣的青年时期,这是相声的大幸!

我为我们年轻的相声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