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韩端在畅清园开宴,给畅清园这个原本就定位为“高端宴饮场所”的园子多套了一层光环。江南园子处处有,哪个园子能承办韩府君的婚宴?

这日盛景意也放了个小假,以谢家六娘的身份跟着谢谨行赴宴。

到了这种场合,男客与女眷照例是分开的,盛景意头一回正式露脸,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脸生的少女。

王氏是提前到场的,见了盛景意便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为众人正正经经地介绍了盛景意。

盛景意作为“谢家远亲”在外头玩耍时都是乔装过的,此时换回女孩儿的装束,没有人会把她和那个眉眼十分英气的少年郎联想到一起,反倒觉得她娇俏可爱。

再看她谈吐与行止与出身书香世家的王氏竟没逊色多少,很快便接受了这位临京来的谢家姑娘,只当她是王氏的闺中密友,此番来金陵做客是舍不得王氏外嫁。

有些会来事的女眷还积极邀请:“月初畅清园会有七月衣饰展,韩夫人与谢姑娘到时可要来看看?我从头一次开展就来了,每次都觉得很有用,下个月要入秋了,天气时冷时热,有时候真不知道该穿什么衣裳好,来畅清园看看衣饰展可以得到不少启发。”

其他人见有人起了这个话题,便顺势夸赞起畅清园的衣饰展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韩端都把婚宴往这摆了,明摆着是和畅清园的东家关系不差。

而且家里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晓得,这畅清园是徐昭明母亲的私产,四舍五入就是背靠定国公府,哪怕韩端调走了,定国公府还在这呢,她们当然得多为畅清园说几句好话!

盛景意听着女眷们宛如畅清园精神股东的发言,深深感觉干哪行都不容易,家里越有权有势,女眷的交际水平就得越高,在场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能出一本《权贵女眷的自我修养》了。

王氏先示了好,盛景意自然投桃报李地留到最后,帮王氏送完了最后一波客人。她只是个陪客都感觉脸笑得有点僵,余光瞥见王氏面上依然是人前的温柔和气样,不由心生佩服。

盛景意说道:“唐姐姐她们在审稿,王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唐氏与王氏都嫁了人,盛景意还是姐姐姐姐地喊,王氏也不纠正,反而欣然接受。

她嫁给韩端也没几天,却已经逐渐习惯了“韩夫人”这个称呼,不像最开始那样反应不过来。她心里其实隐隐有点害怕,害怕以后每天都要像这段时间一样迎来送往,逐渐活成只为“韩夫人”这个身份而活的人。

正因如此,她才喜欢盛景意喊她一声“王姐姐”。她与家中姐妹不算亲厚,如今倒觉得当真多了个妹妹。

想到男客那边可能还要多留一会,王氏欣然应下,与盛景意一同去了专门《时尚》杂志收拾出来的编辑部。

唐氏几人见盛景意领着王氏过来,都停下手里的审稿工作,邀她们坐下说话。

其他人早听过王氏的才名,知道王氏是被她祖父一手教出来的,都主动与王氏攀谈起来。

王氏在韩端那儿看过已经刊印出来的两册《时尚》杂志,对这个新鲜事物接受良好,若不是她是新嫁娘,家里家外有不少事要先熟悉熟悉,她说不准也要来试着审审稿。

两边谈兴渐浓,不知不觉外面已是灯火阑珊。

屋里热闹了好一阵,便听外头有在外守候的侍女来敲门,说是韩府君找过来了。

其他人这才惊觉王氏还是个新嫁娘,她们这是在和韩府君抢人。

众人忙送王氏和盛景意出门,抬眼看去,只见韩端静立在院门外,远远看去宛如芝兰玉树。哪怕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众人也能感觉到他脸上必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盛景意与王氏与众人话别,径直往院外走去。

等到了院门处,盛景意才发现谢谨行也在外头候着,只是没与韩端站一起,而是立在紫藤花架前。紫藤花已经谢了,仅留下一架浓荫,谢谨行就立在那儿,人仿佛也融入了紫藤花架投下的暗影之中。

盛景意跑了过去,张口喊道:“哥哥!”

谢谨行抬眼看她,刚才那种远离尘世的虚渺之感一扫而空,眼底溢出几分笑意:“走吧,回去了。”他看向韩端,还饶有兴致地调侃了一句,“今夜天清气爽,你们夫妻俩可以别坐马车,相携踏月而归,赏赏这难得的好月色。”

韩端笑道:“正有此意。”说完韩端又给谢谨行回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该考虑一下成家立业之事了,别让谢伯父他们时常操心。”

盛景意听着两人的明来暗往,没有吱声。

等和谢谨行出了畅清园,只剩他们兄妹俩踏着月色往回走,盛景意才问谢谨行:“哥哥,你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谢谨行与韩端不对付的事,盛景意也不是头一回发现了。刚才两个人都在院子外等人,谢谨行明摆着想离韩端远远的,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盛景意觉得他们怕是刚吵了一架。

谢谨行说道:“倒没吵架,就是韩行之这家伙在饭桌上把刚才那些话换着法儿说了几遍,弄得其他人都来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这个阴险小人自己刚成亲,就故意这么搞他!

盛景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果然,催婚是任何时代都让人无计可施的终极武器啊!想想看,人家是为你好、关心你,你还与人撕破脸,还生人家的气,是不是不识好歹?

这么一想,嘶,韩端这人还真是恐怖,以后得小心提防他才行!

盛景意瞄了眼谢谨行的侧脸,觉得谢谨行这样的条件,即使以后没法出仕为官,应该也有不少人想嫁他。

他怎么就把自己耽搁成大龄青年了呢?

不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识趣地没给谢谨行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雪上加霜了!尤其谢谨行对她的婚事还有一定的话语权,万一他被逼急了,伙同盛娘和谢老夫人她们给她挑夫婿,那岂不是杀敌一千伤己八百?

兄妹俩回到家,迎面碰上从练武场归来的穆大郎。

韩端成亲了,武举也快开了,他最近去练武场去得格外勤快,只差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里头!

盛景意笑眯眯地喊道:“穆哥。”

穆大郎一顿,上前与他们问好。他从前总是穿着杂役的衣服,哪怕身板笔挺,瞧着也不怎么起眼,如今换了身行头,看起来宛如出鞘的利剑,从头到脚到十分锋利。

盛景意早些时候对他们兄弟俩有点意见,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她待穆大郎便又恢复了最初的态度,熟稔地问起他最近兵书读得如何。

谢谨行不仅给她和穆钧找了老师,给穆大郎也找了,她和穆钧偶尔还会跑过去蹭听一下军事理论课,了解一下行军打仗的基本常识。只是最近她别的事挺多,就没去了,所以想听听穆大郎现在都在学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