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神社与沉重的历史(第2/2页)

在日本京都的立命馆大学,有一个态度与认识同靖国神社截然相反的和平博物馆,我们去采访时,看到了日本人面对历史的另一种态度:反思、认罪、期待和平。然而,参观的人并不太多。

之后,我们又到了日本南端的鹿儿岛,那里有一个神风特攻队的“和平会馆”。当初二战临近结束时,日军招来很多的年轻人,上了飞机就是单程票,用生命驾驶飞机撞击美军飞机或军舰,起飞了就再也不归。

我在看日本,他们也在看中国。这就是我从鹿儿岛神风特攻队和平会馆出来后面对日本媒体的场景。也许我说的,不是他们想听的,但说了,也许他们会思考。第二天,节目播出后,有一位日本同行对我说:你说得很好,说得对!

在这个会馆里,既不像靖国神社那般明目张胆地为军国主义招魂,也不似和平博物馆那样清醒地反思历史,而是用“人性”,用“一去不返的年轻人对人世的留恋、他们母亲的面容”完成了展示,一种暧昧的历史观也就蕴藏其中。

由于我们是进入这个会馆的第一批中国电视记者,出来时,有三家日本电视台的摄像机在等着我。我直言不讳地说:“这里有情感,却缺乏反思;有日本人的母亲,却怎么没有想到别人的母亲?”

其实,在日本,反思历史的人不少,这其中,不乏重量级人士。

全世界的报纸中,发行量排第一的是日本的《读卖新闻》,超过一千万份,而《朝日新闻》也排名世界前十,同样是在日本乃至世界都有巨大影响的报纸。

那么我们可以想象,有一天,《读卖新闻》的老总渡边恒雄与《朝日新闻》的主笔若宫启文对谈,反思历史,批判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并做大量史料工作,证明日本当初的侵略战争,甚至南京大屠杀等,大家就可以想到,这在日本,会引起怎样的巨大反响。

而他们二位,的确这么做了。

到了日本,我们先后采访了若宫启文和渡边恒雄。

渡边恒雄已年过八十,在日本有“媒体总理”之称,可见其影响力。在这次采访之后与我的又一次交谈中,他曾亲口称当时的日本首相为“浑蛋”,让翻译很是尴尬,不过这也看出渡边老人对当下日本政府的不满意。

面对靖国神社问题,老人清晰表态:“首相当然不该去。”而至于自己,他表示:“由于不让我的狗进去,所以我从来不进去。”

让老人忧虑的是:“我年过八十了,像我这样经历过战争的人越来越少,要抓紧工作,否则,历史的真相就会被带走。”

采访临近尾声,老人突然反问了我一个问题:“日本怎样做,中国人会满意?”

我回答:“我们都知道德国面对历史的态度,当初德国领导人在犹太人墓前真诚的一跪,促进了民族间的和解,因此,如果中国人感受到日本真诚地反省历史,双方才能向前迈步。”

老人若有所思,不过最后,他说了一句话:“我不是首相,如果我是,我会的。”

我相信他会的。

也正是这样的日本同行与前辈,让我在他们的言语与行动中,看到日本面对历史的另一张面孔。

曾经有人用“暧昧”一词来形容日本人,面对历史,这个词汇似乎更加合适。信奉靖国史观的人是少的,可如渡边先生这样立场鲜明地反思历史的也不多,大多数日本人是暧昧地在那里含混着,心里知道战争是错的,可表达起来,又绝不痛快。比如,一位教授绝对没有恶意地问我一个问题:“当初日本进入中国,是否也帮助了中国呢?”

看着他,我仿佛轻松地回答:“我不征求你同意就进了你们家装修一通,你会不会愤怒?”

他似乎恍然大悟,“是的,是的。”

其实面对历史,日本人的“暧昧”也束缚了日本自己,一天不能清醒反思,一天就背负着历史的沉重,周围的人们,就很难在心中与未来接受他们。我不知道,日本,还可以暧昧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