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第2/2页)

黎里镇上的医生所开之药,迟迟不见效。外祖母说:“找苏州的土吧。”外祖母就把母亲的布鞋脱去,拔下银簪,先刮掉鞋底上她以为的黎里本地泥巴,接着,凑近一只空碗,精雕细琢般地往里刮她以为的苏州泥巴。刮得轻手轻脚,像是在擦,擦一根受潮的火柴。然后煎汤让我喝下。

习俗是民族文化的识字课本,也是对这个民族的心理暗示。对我这个孩子而言……我已忘记是不是产生效果。那一年,我三岁。而现在的我,早已相信,还可能深信:泥巴是我们的药。起码许多草药是从泥巴里长出来的。

(当初,我只是想写三个有关泥巴的片断,唯一安排的是把童年作其背景,因为泥巴使我能够返回,返回到地平线上大家的生活。后来,修改这篇松散的习作时我突然发现,它每一段在说一件事:

第一段,“涂抹在身上的具体的泥巴”。

第二段,“作为对方言一个不确切比喻的抽象的泥巴”。

第三段,“介于这两者之间或曰具体转换为抽象或曰物质变化为精神的民族文化、风俗习惯的泥巴”。

无意之中,居然分出层次,也很完整——这一块“三位一体”的泥巴;这一块概括三块泥巴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