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1章 赤与青,山河鼎沸

没有掩护,没有助攻,漫长的战线上,恢弘的战场上,数万汉军将士摆成一个又一个严整的方阵,大步向前推进!

这架势,很明显在任何的方向上,汉军都是主攻!

尉迟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

萧世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军阵的布置上,一般会侧重于进攻或者防守,无论是雁形阵还是纺锤阵,都代表着这支军队准备采取进攻还是采取防御姿态,同时在进攻的时候,军阵也会留有一部分用于防守,主要是为了掩护军队在败退的时候能够从容撤退,这一次尉迟迥在布置队列的时候,哪怕身后就是函谷关,他依然留下了费也进利这一路兵马,就是在一旦失败的时候能够有一个接应和掩护。

而萧世廉明摆着就是放弃了留下来任何的预备队,汉军出击,就是泰山压顶,就是倾巢出动,就是不留任何的余地!

这是在逼迫着尉迟迥和他拼命!

因此尉迟迥根本无法嘲讽萧世廉是不是真的知道兵法,是不是真的会指挥一场如此大规模、光是主力战军就有十余万的大会战,因为他很清楚,萧世廉的确一上来就拿捏住了尉迟迥的软肋。

尉迟迥并不是不擅长大规模军团作战的指挥,相反,作为一个老将,这不过只是基本功罢了,经验丰富的老将往往都具备有指挥大规模作战的经验,相比之下,反倒是年轻人们往往会因为经验上的匮乏而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手忙脚乱。

毕竟大规模军团作战,考验的不再是一个人有多少奇谋诡计,因为在数万乃至于数十万军队迎面对撞厮杀的战场上,任何的奇谋诡计往往都很难发挥到很出众的作用,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同时还会因此牵制住主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让主将根本没有足够的注意力放在正面战场的指挥上,最终给敌人更多可乘之机。

这考验的是主将的抓细节和抓破绽的能力,在自己军阵的布置上能不能做到细致入微、滴水不漏,在对阵的时候能不能做到敏锐的抓住敌人随时有可能留下来的缺口,然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年轻人往往不会有老将那么多的经验和教训,自然就更容易被抓住一些破绽。

因此尉迟迥对于这一战的最大信心就来源于此,他赌一把萧世廉终究没有多少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所以能够让尉迟迥在双方的拉锯之中寻找到足够多的破绽,最终给予他致命一击。

当然了尉迟迥也没有轻视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或许以萧世廉的能力,一天两天的战斗尚且能够稳住心神,等到战斗拖延的时间长了,必然会有所焦躁和担忧,那个时候就是尉迟迥寻找他的破绽的时候。

毕竟一场大战真的陷入僵局的话,那双方真的有可能会在这里对峙很多天,虽然南北朝时期双方的国力都有损耗,因此往往更倾向于能够速战速决,但是并不代表尉迟迥打不起一场消耗战,对面的大汉更不用说。

但是现在萧世廉显然根本就不打算和尉迟迥一点点消磨,全军出击,就是根本不留一点儿后路,如果萧世廉兵败的话,必然会是一场可想而知的大溃败,但是如果萧世廉胜利的话,那尉迟迥将会没有任何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这是在逼着尉迟迥和他对攻,这是在逼着尉迟迥在和他快速解决这一场已然关乎到双方西线整体战局的决战!

拖延时间,互相试探?

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尉迟迥很无奈,明明你大汉占据上风,难道就不能小心谨慎一点儿么,难道就不怕因此而战败么?你这样打的话,真的是把老夫的所有算盘都打乱了——好吧,算筹,毕竟这个时代的算盘还只是刚刚出现在大汉一些商铺的柜台上——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老夫直接和你来一个玉石俱焚?

尉迟迥不知道萧世廉哪里来的信心,但是这一战,他也退无可退。

汉军左翼黄玩,前锋卢青,右翼鲁广达,三路兵马攻势如潮。

无数的箭矢从汉军军阵后方腾空而起,就这样掠过自家袍泽弟兄的头顶,将敌人的军阵覆盖。而北周弓弩手也不甘示弱,后方和左右两翼的弓弩手矢志报仇,将刚才中军袍泽弟兄战死的悲痛和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慌都宣泄出来。

“盾!”将领们大吼着,军中的令旗来往飘扬。

一面面盾牌或是挡住前面,或是挡住头顶,而将士们向前奔跑的步伐却丝毫没有停止。

火炮和投石机也没有因此就作壁上观,相反,那些汉军火炮手们乃至于投石机手们也都在推动着自己的大家伙向前推进,再往前一步,就能够把手中的家伙送到敌人阵列的更深处。当然,如果这些家伙还缩在之前的距离上开火,恐怕这一场大战之后,汉军步卒会先冲过来把他们给收拾掉。

炮声隆隆,杀声震天,本来就不算遥远的距离,几乎向前奔跑一会儿就能到了。

汉军将士正面撞上北周军队。

赤色和青色的旗帜骤然间交错,就像是滚滚流淌的赤色岩浆冲入了平静的青绿江水中,顿时山河鼎沸!

赤色在一步步的向前,青色在步步抵抗着,双方每前进和后退一步,都是飞舞的刀光剑影和满地的尸体。

盾牌在碰撞,刀剑在碰撞,战马在嘶鸣!

重甲士和陌刀队姗姗来迟,但是绝对不缺席,这些让鲜卑骑兵饮恨刀下的家伙们如同众星捧月一样出现,当汉军步卒向两侧闪开的时候,他们同时迈动沉重的步伐向前推进,前方不管是周人的盾牌还是塞门刀车,更或者重重叠叠的血肉之躯,都是大斧陌刀迎头劈砍!

任你是什么名臣将相,任你是什么铁甲连环,便是直接劈开!

似乎山河,都在这刀斧光影之中震颤。

鲜血,鲜血迸溅,无数的周人都倒在这刀斧下,更多的周人则仓皇的向两侧散开。

他们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变态的东西,他们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的话,恐怕连尸体都不知道会变成几节!

“杀!”汉军将士紧紧跟在重甲士和陌刀队后面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