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阿尚博堡,拉密堡(第2/10页)

拉辛极为出色地理解和表现了阿伽门农的性格。当阿耳卡斯担心阿伽门农那样滥用阿喀琉斯的名字,总之,借他的名义作假,阿喀琉斯会表示抗议,阿伽门农惭愧地回答:

……阿喀琉斯不在。

直至细节表现,这种迟疑不决,这种反复无常:

去吧,我说,把她从我自己的软弱中解救出来

但千万别……

以及这种怯懦,

……别让我听到一个愤怒母亲的叫喊。

一月十七日

沿沙里河顺流而下(我差点说溯流而上)——这条奇特的河,转身背向大海。我们离开阿尚博堡时,岸上聚集了一群人。

“于泽斯号”两边跟着四条篷船,我和马克占了右舷的两条。三点时,酷热高温下上船。

五点

大片大片的金色沙岸,灼热纯净,隔上一段距离便缀上块草地,是河马和水牛的牧场。

一月十八日

“于泽斯号”停下来。不远处,巍然耸立着一些花岗岩巨石。布勒托内143的队伍就是在那儿全军覆没。太阳要落山了,但我忍不住要走近这些奇特的大岩石(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砂岩)。我拉着同伴急行军,先穿过一块非常累人的沙地,然后又过了些泥沼。最后爬上其中一块高高的岩石——但同伴们在等我,天也已黑下来。

一月十九日

“适宜狮子”的风光。矮小的埃及姜果棕;大火烧过的丛林。粗犷野性之美。

猎捕羚羊。科佩打死三只大的。

鳄鱼的美丽斑纹。

既无时间也无愿望记录什么。完全沉浸在静观之中。

一月二十日

景色没有明显改观,只是开阔起来,植被慢慢稀疏,趋于荒凉。不过树木还是不少,都不是棕榈;有时它们离河岸很近,这里地势较高,树不会受到汛期洪水泛滥的威胁。这些树我不认识,它们颇似大金合欢和笃香树。

接着出现了低矮的埃及姜果棕,形态似龙血树,几公里之内,都将是这种树的天下。

不过,动物经常比植物更添景中意趣。沙汀不时缀满五颜六色的涉禽,大小野鸭,成群飞鸟,种类各异,着实可爱,让人目不暇接。岸上时而有只庞大的凯门鳄,我们一经过,它醒了一半,倏地坠入碧蓝的水中。

岸渐渐远了,眼前一片蔚蓝。景色空灵。河水伸展如镜。

我得扔掉那盒为博物馆收集的鞘翅目昆虫了。原以为把它们在太阳下晒干有好处,结果它们都变脆了,没有一只剩下完整的腿儿和触角。

船常常陷入流沙;船员们都下到齐腰深的水里,像推车一样推船。有时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摆脱困境。不过,面对这样辽阔舒缓的景致,人倒并不希望匆匆而过。

一条巨大的鳄鱼离大船很近。砰砰两枪,它在河里扑腾。我们停下来,将小船开回现场,却找不到它。被这样打死的动物会立刻沉下去,直到若干小时以后才会浮到水面上。

黄昏,夜色将近,我们又一次见到那种怪鸟在沙汀上飞翔,没到布卡时,我就提过它。科佩放了一枪,鸟掉进河里,阿杜姆把它捞上来。它的翼端伸出两只长长的羽箭,没有羽毛,只有中轴,和其他羽毛几乎垂直,差不多是鸟身长的两倍。远离身体的羽箭末梢十分反常地长着两簇不小的羽毛,呈圆盘形,好像能活动和抬高,用不着动翅膀。科佩把鸟给我作博物馆收藏,他叫它“飞机鸟”,并断定有些博物学家肯出六千法郎,倒不是它异常稀罕,而是它只在夜幕降临时出现,那怪诞的飞翔又起到自我保护的作用。

博安加尔

这是座小村庄,有很多织机,大多由孩子操作。马克给其中一个孩子拍了段电影,他年纪虽小,动作却非常娴熟。织出的布条只有几厘米宽,像包扎用的绷带。把这些布条一一拼起来,就成了一块布料。做一条齐腰高的裤子要四十八块这样的布条。织机再简单不过:两个踏板交叉缠着纬纱;梭子每过一回,横悬在布条上的机杼便打一下经纱。纬纱由放在远处地上的一只平底小篮拽着,里面压着石子,使篮子贴住地面。“加巴克”布条越织越长,男孩边织边将它缠在两腿间,小篮也越拉越近。他一边劳作一边哼着小调,伴着梭子的穿行,唱出它的韵律。

更远些,一个芦苇编的篱笆墙内,并排放着七台织机。大概当局要求本村生产相当数量的加巴克。有人说,这活常常交给俘虏干,种地和放牧才是“体面”的工作。

织布过程之优美,当地原料之艳丽,这一切未经任何篡改,我们从头至尾观看了生产过程,一人操作,没有他人参与。有人要改革,何必改呢?也许赶赶时髦,这种“手工织造144”会在市场上走俏。

河中央有只鱼鹰,被它的猎物拖住,这个猎物过于肥大了,鱼鹰奋力挣脱出来,扇着翅膀仓皇飞向岸边。

拉密堡。丑陋不堪,俗不可耐。

该城位于沙里河与洛贡河三角洲,堤岸上种了不少树,除此两点外,和阿尚博堡一比,它实在是太狭窄了!一出城,便见河的上游两座令人瞠目的塔楼耸立,高度一般无二;这样庞大的砖质建筑,可想而知,当初耗资惊人,而今又无人知道有什么用处。

土著的城区位于法国人区的对岸,沿河伸展开去,实实在在形成了两座城。两城都肮脏不堪、尘土飞扬,有点像撒哈拉沙漠城市,让人想起阿尔及利亚南部绿洲,可那里比这儿美多少倍!房屋墙壁用的黏土颗粒粗糙,灰不溜秋,掺了许多沙子和麦草。居民看上去都诚惶诚恐、心怀叵测。

听说由于回归热和人口外流,这座沉闷的城市居民人口锐减,十分萧条。土著没有自由,不准聚会跳舞,甚至不准在自己的村中走动,天一黑就百无聊赖,于是逃奔他乡去了。白人因工作滞留此地,无可消遣,只好咬紧牙关忍耐。

我带阿杜姆去拉密堡医院,请X大夫用显微镜给他验血,我急待弄清这个小伙子是否真像拉巴布说的,染上了梅毒。

化验结果竟是阴性,那么在布阿尔的淋巴结肿大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科罗病,我和马克也得过。到他那儿,由于淋巴结肿大,情况就复杂了。阿杜姆没有梅毒,他听了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早就知道我没有梅毒,我哪能得这病呀?”

“可能在克朗佩尔堡啊,那天晚上你不去寻欢作乐了嘛。”拉巴布曾计算过,从那天起,恰好过了足够的时间,淋巴结炎会发作。

“我根本没寻欢作乐。我一开始就跟你们说了。”

“可后来,你自己跟我们说,那天晚上,你和一个女的在一起。”